黑澤太一連連鞠躬：“哈伊！屬下這就去安排！”轉身快步走出艙室，甲板上的風依舊凜冽，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副官吼道：“把所有水性好的水兵都集合到‘赤阪丸21’號甲板，帶上潛水鏡、呼吸管，再備二十條長繩，每條繩子每隔三米係一個浮球！”
不到半個時辰，二十多名水兵站在了甲板上，大多是常年在近海服役的漁民出身，脫了軍裝後露出黝黑精瘦的身子，手裡攥著簡陋的潛水工具，眼神裡卻滿是不安。
黑澤太一拎著一個鐵皮箱走上前，打開箱子，裡麵整齊碼放著日元，陽光反射在上麵晃得人睜不開眼。“聽著！”他提高聲音，“誰能摸到水雷，獎勵1000日元！要是能把水雷弄上來，再加一倍！”
水兵們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卻沒人敢動。長江的水在腳下泛著渾濁的綠色，誰都知道那下麵藏著能把“燕”號炸成兩截的怪物。
西尾龍一站在隊伍最前麵，額頭上的繃帶滲出血跡，他沙啞著嗓子說：“我跟你們一起去，繩子係在腰上，三分鐘拉一次信號，要是沒動靜，立刻把人拖上來！”
一名滿臉絡腮胡的水兵突然往前一步，抓起潛水鏡：“閣下，我來！”他叫田中次郎，是廣島的漁民，據說能在水下閉氣三分鐘。
黑澤太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人把長繩係在他腰間。田中深吸一口氣，抱著潛水鏡跳進江裡，“噗通”一聲，水麵上隻留下一個漩渦和緩緩下沉的浮球。
甲板上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根長繩。古賀峰一站在艦橋窗口，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沿。
三分鐘很快過去，繩子被輕輕拉動了一下——這是安全的信號。黑澤太一點點頭，示意繼續等待。又過了兩分鐘，繩子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接著猛地往下一沉。
“快拉！”西尾龍一嘶吼著撲過去，水兵們趕緊合力拉動長繩。繩子異常沉重，拉了十幾米才看到田中冒出水麵，他臉色慘白，嘴唇發紫，一隻手死死攥著什麼。
被拖上甲板後，他癱在地上劇烈咳嗽，手裡的東西掉在地上——是一塊長度大約10厘米的鐵皮，邊緣還帶著炸藥灼燒的痕跡。
“這是……”黑澤太一舉起鐵皮，瞳孔驟然收縮，“是水雷的碎片！”
田中緩過氣來，聲音斷斷續續：“江底……水流太急……什麼也看不清……就摸到這個……”
黑澤太一將那塊鐵皮遞給古賀峰一，指腹摩挲著邊緣的灼痕：“司令官，這碎片的材質很特殊，不是普通的鑄鐵。”
古賀峰一還沒來得及回話，甲板上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鷗’號掃雷艦上的滅火隊隊長淺井良川正往腰上係繩子，他是艦隊裡有名的潛水好手，據說能在瀨戶內海的礁石縫裡摸海參。
“讓他小心點！”古賀峰一的吼聲剛落，淺井已經躍入水中。這次水兵們把安全繩攥得更緊，每隔二十秒就輕輕拽動一次。前兩次都有回應，第三次拽繩時卻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緊接著繩子突然變鬆，像條死蛇般垂在水裡。
“不好！”西尾龍一撲過去拉動繩子，指尖傳來的隻有水流的阻力。十幾名水兵合力拽了半刻鐘，繩子儘頭突然一輕，拉上來的隻有半截被磨斷的繩頭，切口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咬過。
江麵上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浮球在打轉。
黑澤太一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古賀峰一站在艦橋裡死死盯著那個浮球，指節捏得發白。“再派一個！”他對著傳聲筒嘶吼，聲音裡帶著破釜沉舟的瘋狂。
這次站出來的是岸本進，一個剛從炮術學校畢業的年輕水兵，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他哆嗦著接過潛水鏡，被兩名老兵推搡著跳進水裡。這次眾人連呼吸都放輕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水麵。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繩子始終沒有動靜。當水兵們再次拉動繩子時，整根繩子輕飄飄地被拽了上來，末端的安全扣空蕩蕩的，像是在嘲笑他們的徒勞。
“岸本君……”一名新兵忍不住哭出聲，被旁邊的老兵狠狠扇了一巴掌。
黑澤太一讓人把剩下的日元全倒在甲板上，但是卻再也激不起半點漣漪。第四名水兵下去時，隻在水裡待了不到三分鐘就拚命拽繩，被拖上來時嘴唇凍得發紫，說水下有巨大的暗流，能把人往江底卷。
第五名水兵更乾脆，剛把半個身子探進水裡，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漩渦嚇得縮回了腳。
古賀峰一看著甲板上散落的日元，看著那根在江風中搖晃的斷繩，突然一腳踹翻了艙室裡的海圖桌。
“廢物！一群廢物！”他的怒吼在江麵回蕩，驚起一群水鳥。黑澤太一站在甲板上，望著那片吞噬了兩名水兵的渾濁水域，第一次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們麵對的或許不是水雷，而是一頭潛伏在長江裡的巨獸。
古賀峰一的怒吼還沒散儘，岸邊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槍聲。水兵們紛紛抄起步槍指向北岸，隻見岸邊出現十幾個穿黃軍裝的身影，為首的一個軍官還揮著手朝“赤阪丸21”號揮手，身後跟著個戴圓框眼鏡的翻譯，還有三個被繩子捆著的漢子，粗布短褂上沾滿泥點，看著倒像常年跟水打交道的人。
“問問是什麼人？”黑澤太一抓過傳聲筒喝問。
離岸邊最近的11魚雷艇上的通訊兵揮舞了一陣信號旗子：“派遣軍司令部派來的本田建雄，帶了‘水鬼’過來！”
古賀峰一眉峰微動：“讓他們派小艇送過來。”
半個小時後，本田建雄少佐帶著人踩著懸梯登上甲板，“啪”地立正敬禮：“司令官閣下，屬下在常州找到這三個支那水鬼，據說他們能在江底閉氣20多分鐘！”他側身扯開身後的繩子，“這老的叫胡三，是長江上有名的撈屍匠，那倆是他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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