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深以為然地點頭，腳下無意識地碾過一片被風吹落的枯葉：“當初組聯防隊，是看中他們熟悉地形、能快速肅清日偽殘餘，可沒成想，才幾個月就成了這副模樣。那些被他們欺負的百姓，不會管他們是不是‘臨時組建’，隻會記得他們戴著八路軍的軍帽，打著維護治安的旗號。”
“這就是關鍵。”林毅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參謀長，眼神銳利如刀，“軍帽是身份的象征，不是特權的令牌。老百姓認的是‘八路軍’這三個字背後的規矩——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不侵害百姓半分利益。可現在呢？搶燒雞、踹雞蛋、動手打人，這跟以前的土匪有什麼區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起剛才圍觀百姓眼裡的驚懼與漠然，心裡更不是滋味：“你沒瞧見剛才大夥的樣子，沒人敢站出來說話，不是不想，是怕了。怕的不是那兩個聯防隊員，是怕他們背後代表的‘身份’。這種恐懼一旦蔓延開，以後咱誰還敢信我們？誰還願意跟著我們乾？”
參謀長歎了口氣，想起聯防隊剛組建時的光景：“剛進城那陣子，他們確實立了功。南門外的地下軍火庫是他們帶路找到的，鐘樓巷的漢奸窩點是他們摸清的，可功勞不能當護身符。看來當初隻重能力不重品行，隻抓任務不抓紀律，是走了彎路。”
“彎路得及時糾正。”林毅語氣堅定，“明天開會，除了討論大農業、大工業的事，必須把聯防隊整頓當成頭等大事來議。首先得重新篩查人員，把那些有劣跡、品行不端的統統清出去，不能再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篩查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立規矩。”參謀長補充道，“得給他們定死紅線：不準拿百姓財物，不準動手打罵群眾，不準借職務之便刁難商戶。每條紅線都得配上重罰，輕則開除，重則軍法處置，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口頭警告’就完事。”
林毅讚許地點頭：“還要派指導員進駐，每天組織學習紀律條例，讓他們搞清楚‘聯防’是‘軍民聯防’，不是‘仗勢欺人’。
另外，得設個百姓舉報點，讓群眾能監督，一旦查實舉報屬實，不僅要嚴懲當事人，還要給舉報人獎勵，這樣才能把藏在暗處的問題都挖出來。”
兩人一邊聊並肩往回走，晚風掀起衣襟，帶著深秋的寒意。時間不長林毅就到家了，跟參謀長告彆後就直接回家休息！
而參謀長在回去的路上腦海裡反複回蕩著兩件事——林毅那石破天驚的招工辦學之策，以及燒雞店前聯防隊員囂張跋扈的嘴臉。一喜一怒交織在心頭，讓他歸心似箭，隻想立刻將這一切稟報給老將。
到了總部後連警衛員敬禮都都顧不上回，便徑直朝著辦公樓走去。此刻已近深夜，樓裡大多房間都熄了燈，唯有三樓老將辦公室的窗戶還亮著一盞孤燈，昏黃的光暈透過玻璃，在地麵投下一方方形的光影。
他輕叩房門，裡麵立刻傳來熟悉的聲音：“進。”
推開門，隻見老將正坐在辦公桌後，手裡捏著一支鋼筆，麵前攤著幾份文件，顯然也還未休息。見是參謀長進來，他放下筆，揉了揉眉心，笑著招呼：“回來了？跟林毅那小子吃的什麼好東西，耽擱到這麼晚。”
“老將，您是沒瞧見，那林香齋的過油肉和醋魚，真是絕了！”參謀長先笑著應了一句，隨即收斂神色，往前湊了兩步，語氣裡難掩興奮，“不過今晚最大的收獲，可不是吃的，是林毅給咱們的大工業計劃解了燃眉之急！”
“哦？”老將眼中立刻閃過精光，身體微微前傾，“趕緊說說！”
參謀長難掩激動，將林毅在飯桌上說的方案一五一十地複述出來，“……首先是工人，他說，西歐那些被德國占領的國家，有的是失業的產業工人和工程師，咱們隻要給飯吃、保安全，就能把人招來。
還說能通過中立國傳消息，甚至跟德國談判，連流亡政府都能試著接觸。另外，他還提議辦技工學校，速成班三個月出基礎工人，進階班培養技術員，管吃管住給津貼，畢業直接分配，快速培訓大量工人，而且還能徹底打破老工匠留一手的規矩！”
他越說越振奮，連手勢都比劃起來：“更了不得的是，林毅說隻要不是頂尖敏感設備，飛機、坦克、火炮的生產線他都能想辦法弄來！老總，這要是成了，咱們的工業底子可就真的立起來了！”
老將聽完，猛地一拍桌子，原本略帶疲憊的臉上瞬間容光煥發，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好！好一個林毅！真是給我送了份大禮！”
他站起身，在辦公室裡踱了兩步，眼神裡滿是憧憬，“有設備，有工人，鋼鐵、化工、軍工都能鋪開，往後咱們再也不用看彆人臉色要裝備、要物資了！這大工業計劃，總算有了實打實的門路！”
參謀長也跟著點頭，臉上卻漸漸多了幾分凝重，話鋒一轉：“老總，有喜也有憂。今晚回來的路上，我們撞見了件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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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麼事？”老將的腳步頓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是聯防隊的人。”參謀長的語氣沉了下來，將燒雞店前的景象細細道來，從刀疤臉拎著燒雞不給錢，到動手打罵店老板，再到年輕隊員踹翻雞蛋筐，連圍觀百姓的驚懼與漠然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咱們當初定下‘聯防隊’的名字，是想讓他們軍民聯防、肅清隱患。
剛組建時他們確實立了一些功勞，肅清敵特、維持治安他們都乾得不錯，可這才幾個月，就成了欺壓百姓的惡徒，還戴著咱們八路軍的軍帽，打著治安的旗號，真是丟儘了咱們的臉！”
“豈有此理！”老將的怒喝陡然炸響在辦公室裡，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剛剛還滿是笑意的臉此刻鐵青一片。桌上的水杯被震得微微晃動，水麵泛起細密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