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朕為主帥!”
柴榮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勢要,踏平永定軍!將這光州城,從江淮大地上……徹底抹去!”
“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台之下,數萬周軍如同被點燃,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狂熱呐喊!
聲浪滾滾,直衝雲霄,震得光州城頭的塵土簌簌落下!無儘的殺氣如同實質的潮水,向著那座孤城洶湧撲去!
柴榮傲立高台,玄氅金甲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天神執掌乾坤。
他冰冷的視線,如同穿透了空間,鎖定了光州城頭那道同樣挺拔、浴血的身影。
決戰時刻,已然到來!
光州的命運,將在三日之內,被這無邊的鐵與血,徹底鑄定!
光州城頭,寒風如刀,卷起硝煙與血腥的濁氣,撲在每一個守軍疲憊的臉上。
城牆早已不複往日模樣,巨大的缺口用屍體和碎石勉強堵塞,焦黑的痕跡如同醜陋的傷疤,布滿每一塊牆磚。
箭矢密密麻麻地插在垛口,如同刺蝟的硬刺。
在這片人間煉獄的製高點,一道身影,如山嶽般釘在那裡。
李從嘉。
那身曾經鋥亮的玄武鎧,此刻已被層層疊疊、凝固發黑的血痂與新濺的猩紅完全覆蓋,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頭盔下的鐵麵冰冷,隻露出一雙布滿血絲、卻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
他拄著那柄曾讓周軍聞風喪膽的龍吟槊,槊鋒上乾涸的血跡在寒風中散發著濃重的鐵鏽味。
“呸!”
他猛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混合著塵的味道,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柴榮老兒!夠狠!夠絕!”
冰冷的鐵麵下,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近乎猙獰的弧度,帶著無儘的自嘲與滔天的怒意。
永定軍成軍才多久?半年!僅僅半年!
竟然引得這位誌在混一天下的雄主,不惜禦駕親征,將第三次南征的滔天巨浪,儘數傾瀉在他這小小的光州城頭!
這一戰,生平最艱!絕無僅有!
十三萬!
整整十三萬裝備精良、殺氣騰騰的周軍精銳,如同黑色的鐵幕,鋪滿了淮河北岸的每一寸土地。那麵刺目的明黃龍纛,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宣告著帝王的意誌。
碾碎一切!
而他呢?城頭城下,滿打滿算,五萬!
五萬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軀體,麵對的是柴榮親自統帥的、挾著滅國之勢而來的虎狼之師!
李從嘉舔了舔乾裂得滲出血絲的嘴唇,一股濃重的苦澀在口腔蔓延。
他舉起手中千裡鏡。
視野裡,淮河北岸那座高台清晰可見。
金盔玄甲的身影傲立其上,如同雲端神隻,俯瞰著這座即將被他碾碎的孤城。
雖然聽不見聲音,但那無形的威壓,那如林的刀槍,那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浪,都仿佛穿透空間,狠狠砸在他的心頭。
“嗬……鼓舞三軍?誓師滅國?”
李從嘉低聲冷笑,鐵拳攥得死緊,指節咯嘣作響,“柴榮!好敏銳的帝王大勢!知道我李從嘉,我永定軍,才是你霸業真正的絆腳石!不除我,你寢食難安!”
他猛地放下千裡鏡,目光投向南麵。
江寧?朝廷?援軍?
一絲苦笑爬上他的嘴角。沒有消息,沒有旗幟,隻有無邊的死寂和令人窒息的絕望。
他知道,那些醉生夢死的公卿,那個畏縮懦弱的父皇,早已將他們拋棄!
沒有援軍!或許,從來就沒有過奢望!
他緩緩轉身,目光掃過身後這片殘破卻依舊挺立的城池,掃過城牆上那些緊握兵器、麵容被硝煙熏黑、眼神卻依舊倔強的士兵。
這裡有壽州來的劉家死士,有廬州來的持耒農夫,有他永定軍的老班底……一張張視死如歸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