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金陵城,建康宮內。
日上三竿,灼熱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將寢宮內彌漫的濃鬱酒氣與龍涎香蒸騰得更加悶濁。
巨大的龍床上,南唐國主李璟終於從一場深沉的宿醉中掙紮醒來。
頭痛欲裂,眼前景物模糊晃動,胃裡翻江倒海。
“呃……”
他痛苦地呻吟一聲,揉著幾乎要炸開的太陽穴,在宮娥的攙扶下勉強坐起。
昨夜慶賀新得一幅顧愷之摹本的盛宴,似乎飲得太過儘興了。
他晃了晃依舊昏沉的腦袋,宿醉的眩暈感讓他煩躁不堪。
“陛下……”內侍監小心翼翼地上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捧上一份奏報,“有……有晉王殿下的急報……”
“景遂?”
李璟皺著眉,不耐煩地揮手。
“他能有什麼急事?不是去洪州了嗎?讓他自己看著辦……”
話未說完,目光掃過奏報封皮上那刺目的“訃告”二字和加急的朱砂印記,他猛地一僵!
宿醉帶來的混沌瞬間被一股不祥的預感擊穿!
他一把奪過奏報,顫抖著撕開封漆。
隻看了幾行,臉色便“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握著奏報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
“暴斃…途中驛站…毒…毒酒…”
李璟喃喃念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進心臟!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內侍監,“怎麼回事?!景遂他…怎麼會中毒?!誰乾的?!”
“陛下息怒!”
內侍監嚇得撲通跪倒,“詳情…詳情刑部與大理寺正在徹查,趙宣輔趙大人已在殿外候旨多時,稱…稱有要情稟報!”
“宣!快宣!”
李璟的聲音嘶啞而尖利,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恐慌。
他踉蹌著起身,連龍袍都來不及披上,隻著明黃中衣,焦躁地在殿內踱步,像一頭困在籠中的受傷野獸。
不多時,老臣趙宣輔佝僂著身子,腳步沉重地踏入寢殿。
他臉色灰敗,眼神躲閃,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
“臣…臣趙宣輔,叩見陛下…”他的聲音乾澀沙啞,伏地行禮時,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快說!景遂…到底怎麼回事?!”李璟衝到趙宣輔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入皮肉,“查出什麼了?!”
趙宣輔抬起頭,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恐懼與掙紮。
他看著皇帝那雙因震驚憤怒而扭曲的臉幾次欲言又止。
“說啊!”
李璟猛地搖晃他,狀若瘋癲。
“陛……陛下!”
趙宣輔仿佛被逼到了絕路,終於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聲音,每一個字都耗儘了他全身的力氣,“晉王…晉王…是被…是被毒殺的!凶手…是晉王府舊人袁從範…已…已趁亂潛逃…然…然而……”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畢生的勇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如驚雷炸響在李璟耳邊。
“臣等追查其行蹤與財源……種種線索……皆……皆隱隱指向…指向東宮…指向太子殿下啊!”
“什…什麼?!”
李璟如遭雷擊,抓著趙宣輔的手猛地鬆開,踉蹌著倒退幾步,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和極致的難以置信!
東宮?太子?李弘冀?他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