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吳越王宮。
相較於後蜀的歡慶、後周的算計,吳越王錢俶的反應則輕鬆得多。
他身著素色常服,眉宇間不見喜色,唯有深深的憂慮。
召來心腹謀臣崔仁冀、王弟錢惟濬等人商議。
“李弘冀……終於還是和他那六弟對上了。”
錢俶長歎一聲,語氣中帶著對往昔戰事的忌憚。
“李從嘉勢大,然李弘冀之勇悍,柴克宏之智謀,當年在常州、福州,給我吳越將士留下的教訓,刻骨銘心啊!”
殿中仿佛瞬間彌漫起舊日戰場的硝煙與血腥,錢弘俶眼前閃過李弘冀衝鋒陷陣的悍勇身影,以及柴克宏指揮若定、箭雨蔽日的恐怖威勢。
崔仁冀謹慎道:“大王,無論誰勝,南唐與我吳越皆是世仇。唯今之計,當嚴守疆界,靜觀其變。若李弘冀勝,其兵鋒恐再指我吳越;若李從嘉勝……其勢更熾,亦非我福。”
錢俶沉重地點點頭,他心中並無半分幸災樂禍,隻有對強大鄰國內戰可能帶來的未知風暴的深深警惕。
李從嘉雖未直接交鋒,但其席卷嶺南、威震湘江的勢頭,同樣令人寢食難安。
二月中,江寧,皇宮中。
長江流域即將要掀起驚天大戰。
長江沿岸十餘州告急的軍報如同撲火的飛蛾,晝夜不息地湧入江寧。
巨大的輿圖鋪滿整牆,朱砂如血,將武昌、廬州、鄱陽湖等要害之地重重圈點,仿佛地圖本身也在灼熱燃燒。
李弘冀一身戎裝未卸,甲葉上猶帶寒霜,已在輿圖前枯立良久。
眼中布滿蛛網般的血絲,深處卻燃燒著近乎狂熱的戰意,死死盯著那代表李從嘉兵鋒的赤色箭頭。
“李從嘉!想斷朕一臂,奪朕武昌?”
他聲音因連夜的咆哮而嘶啞,每一個字卻像鐵錘砸在砧板上,鏗鏘刺耳!
“癡人說夢!武昌乃鎖鑰,朕必扼之!廬州是朕紮進他心窩的刺,更要他日夜流血!就算他傾潭州之兵而來,朕也要他在這長江之上,鄱陽湖中,流乾最後一滴血!”
他猛地回身,帶起一股勁風。
目光如電,掃過肅立身旁的心腹近。
謀臣馬冥麵色凝重,筆走龍蛇已在記錄。樞密副使鐘謨眉頭緊鎖,似在權衡。掌印太監王公公垂手恭立,眼神卻銳利如鷹。
禁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勳按劍而立身軀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煞氣,他是李弘冀此刻身邊最鋒利的盾與劍。
“擬詔!”
李弘冀的喝令如同驚雷炸響,震得燭火搖曳。
“詔武昌節度使何敬洙,武昌城即爾之墳墓!
依托堅城,給朕死死拖住叛軍!
耗其銳氣,損其兵卒!城存爾存,城亡……爾及滿門,皆殉之!援軍已在路上,給朕釘死在城頭!”
“詔鎮南節度使、皇叔李景逷!”
“洪州南昌)乃朕腹心!鄱陽湖即爾之戰場!總督西線諸軍,水陸嚴防!叛軍舟師若有一舢板入湖,朕唯爾是問!提頭來見,絕非虛言!”
李景逷雖然是李弘冀的皇叔,但卻比李弘冀小幾歲,兩人從小交情極好。
李弘冀登上皇位後,將這個最小皇叔提拔至鎮南節度使重要位置。
“詔昭武節度使李正明:撫州為洪州羽翼!嚴密封鎖,保皇叔側後無虞!同時,給朕盯緊閩地!若有一兵一卒異動,即刻飛報,準爾先斬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