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
武昌節度使何敬洙立刻躬身,聲音洪亮,臉上堆滿了諂媚與絕對的自信。
“陛下威德蓋世,親率天兵坐鎮赤壁,如定海神針!”
“永定叛賊不過是些跳梁小醜,仰仗水師一時之利,焉能撼動我鐵壁雄關?今日挫其鋒芒,不過小試牛刀!待其銳氣喪儘,糧草不繼,便是陛下揮師南下,犁庭掃穴之時!”
“屆時,李從嘉那叛逆之首級,定當懸於金陵城門,以儆效尤!”
“何將所言極是!”
大將柴宏毅也連忙上前一步,捋著短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叛軍水師雖凶,然我軍據赤壁天險,石崖如鐵壁銅牆,水陸聯防,日夜巡查,滴水不漏!”
“他李從嘉就算有三頭六臂,又能奈我何?強攻?不過是徒耗兵力,自取其辱!陛下隻需穩坐中軍,靜待其自亂陣腳,便可坐收全功!”
他的話語引來周圍一片附和的笑聲和讚歎。
亭閣之內,氣氛一片輕鬆。
眾將紛紛進言,頌揚之聲不絕於耳。
李弘冀負手而立,享受著這久違的、掌控一切的快意。
江風拂麵,似乎也帶著勝利的氣息。他仿佛已看到李從嘉狼狽退兵,自己揮師追擊,一舉蕩平永定軍的輝煌景象。
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到極點、甚至帶著破音的嘶喊,如同平地驚雷,撕裂了亭閣內輕鬆的氛圍!
“報!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歪斜、臉上沾滿泥汙和汗水的哨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上了磯頭亭閣。
他腳步踉蹌,顯然是力竭狂奔而來,衝到近前時,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掙紮著想要爬起。
“混賬東西!”
何敬洙正沉浸在阿諛奉承的得意之中,被這突如其來的狼狽衝撞攪了好局,頓時勃然大怒,厲聲嗬斥。
“陛下禦駕在此!如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天塌下來了嗎?給我滾起來回話!”
那哨騎被何敬洙的怒喝嚇得一哆嗦,卻根本顧不上禮儀,他抬起一張因極度驚駭和疲憊而扭曲的臉,嘴唇哆嗦著,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聲,聲音尖利得如同夜梟:
“啟稟……啟稟陛下!鄂州……鄂州城……失守了!!”
“什麼?!”
何敬洙臉上的怒容瞬間僵住,仿佛沒聽清。
哨騎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
“李賊!親率大軍……繞過赤壁,突襲鄂州!我軍……我軍猝不及防,西水門被內應攻破……何崇訓將軍……戰死……鄂州……陷落了!!!”
“噗!”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整個赤壁磯頭亭閣,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剛才還充斥著的阿諛之聲、輕鬆的笑語,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冰冷徹骨的寒流凍結、粉碎!
何敬洙臉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變得慘白如紙。
他雙眼猛地瞪大到極限,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著地上那報信的哨騎,仿佛要從對方臉上確認這消息是荒謬的謊言。
然而,哨騎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紮進了他的心臟!
“你……你說什麼?!鄂州……失守?崇訓……戰死?!”
何敬洙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瘋狂。他身體劇烈地晃了晃,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胸口。
下一秒。
“呃啊!”
一大口滾燙的、粘稠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毫無征兆地從何敬洙口中狂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