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表麵平靜下暗流湧動。
經過數月反複權衡與暗中布置,趙匡胤終於下定了決心。
柴榮的知遇之恩與托孤之重,在權力的終極誘惑和集團利益的巨大推動下,逐漸變得蒼白。
他深知,箭已上弦,不得不發。
這一日,殿前都指揮使府邸密室中,炭火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眾人臉上的凝重與興奮。
趙匡胤目光掃過心腹弟弟趙匡義、義社兄弟石守信、王審琦、高懷德,以及文僚薛居正、呂餘慶等人。
沉聲道:“諸位之言,如警鐘長鳴。趙某世受皇恩,本不該作此想。然,主少國疑,強鄰環伺,若一味拘泥忠孝,坐視國勢傾頹,豈非更大的不忠?為江山社稷計,為天下蒼生計,有些事,不得不為!”
他這番話,既是為自己正名,也是統一內部思想。甚至可以說是,眾人心中所想。
眾人聞言,精神大振。
“然,此事需周密計劃,力求穩妥。”
趙匡胤繼續道,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劃拉著,“韓通性如烈火,忠於周室,手握部分侍衛親軍,乃我心腹之患,必須率先隔離控製,絕不能讓其接近皇宮或調動兵馬。”
“李重進鎮守揚州,遠離中樞,但其身份特殊郭威外甥),可遣一心腹攜重禮與密信前往,許以高官厚祿,暫且穩住他,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張永德郭威女婿)被罷點檢之職,心中必有怨望,此人可嘗試拉攏,至少使其保持中立。”
“至於範質、王溥、魏仁浦三相……”趙匡胤冷哼一聲,“書生耳,手無寸鐵,待大局已定,由不得他們不從。”
一套分化、拉攏、打壓、隔離的組合拳,清晰展現出趙匡胤深諳權謀的政治手腕。
眾人紛紛領命,細節被一一敲定。
政變,在一個看似尋常的清晨驟然發動。
事先精心炮製的“北方契丹與北漢聯兵入侵,邊鎮危急”的緊急軍情,於早朝時分被火速送入宮中。
朝堂之上,幼主柴宗訓茫然無措,三相範質、王溥、魏仁浦聞訊大驚失色,倉促間未及細辨真偽,或者說,汴京的軍權早已被趙匡胤架空,他們即便有所懷疑,也已無力調查。
“國難當頭,非趙將軍不能退敵!”
朝堂上,早已安排好的官員立刻出聲。
“請陛下下旨,授趙將軍全權,率軍北征!”
在一種近乎被綁架的氛圍下,出兵的命令迅速下達。趙匡胤一副“臨危受命、勉為其難”的姿態,接過了出征的兵符。
然而,大軍並未直撲北方,而是出汴京城僅四十裡,便屯駐於陳橋驛。
此地乃是北上行軍的要地,曆史機緣之下,趙匡胤仍舊率兵至於此處。
當晚,軍中便開始流傳各種“詭異”的天象傳聞和讖語,“點檢做天子”的說法再次甚囂塵上,甚至比柴榮時期傳得更加有鼻子有眼。
趙匡胤則在自己的帥帳中“醉酒”酣睡,對帳外的一切“渾然不知”。
次日黎明,天色未明,一場精心導演的大戲如期上演。
以趙匡義、石守信為首的大批將領和軍士,突然湧入帥帳,將一件早已準備好的杏黃色龍袍,不由分說地披在了“剛剛酒醒”、一臉“驚愕”的趙匡胤身上!
“諸軍無主,願策太尉為天子!”
眾人齊刷刷跪倒在地,山呼萬歲,聲震營宇。
趙匡胤一副被迫無奈的模樣,連連推拒:“爾等自貪富貴,立我為天子。能從我命則可,不然,我不能為若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