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在遂州?”
李廷珪猛地抬頭,望向城外那杆依舊飄揚的唐軍大纛,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腦中瞬間被無數的問號填滿。
“那……那城外的是誰?!難道是替身?疑兵?!”
一瞬間,許多之前覺得有些蹊蹺的細節湧上心頭。
唐軍攻勢雖猛,但核心精銳的玄甲兵似乎出現得並不頻繁。
那位“李從嘉”也從未在陣前過於顯露行跡……難道,自己這大半個月來,竟是在和一座空營、一個影子對峙?
而被自己視為固若金湯、寄托了蜀國最後希望的萬州防線,竟然從一開始就不是唐軍的主攻方向?
“李從嘉……他繞過了萬州,直插我蜀國腹地!”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
“這……這豈不如同當年魏國鄧艾偷渡陰平,直取成都一般?!”
“而我,將會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子上,被人當做蠢材留名千古……”
巨大的恐慌和荒謬感幾乎將他淹沒。
他李廷珪在此地浴血奮戰,自以為擋住了唐軍主力,守護著國門,卻沒想到敵人早已悄無聲息地繞到了身後,甚至可能馬上就要兵臨國都城下!
“我該如何是好?我該如何是好?!”
他急促地踱步,心亂如麻。
撤軍回援?沒有朝廷命令,擅自放棄萬州這天險重鎮,致使東大門洞開,這個罪責他擔待不起!
更何況,若城外唐軍並非虛張聲勢,自己一旦撤退,必遭銜尾追殺,後果不堪設想!可不回援?
難道眼睜睜看著成都陷落?
思前想後,李廷珪猛地停住腳步,臉上滿是苦澀與無奈。
他快步走到案前,鋪開紙張,筆墨因為手的顫抖而濺出些許。
“快!八百裡加急!立刻將此奏報發往成都!”
他對書記官嘶聲道,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沙啞。
“稟明陛下,遂州已失,唐主疑似親率奇兵西進!臣……臣李廷珪困守孤城,外有強敵,進退失據!懇請陛下速速明示方略,萬州……是守是棄,臣……唯陛下之命是從!”
他將最後的希望,寄托於那道不知何時才能到來的聖旨。
因為很多交通要道已經被切斷。
所有人都明白,等到命令傳來,恐怕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李廷珪這位沙場老將,此刻隻能懷著無儘的憂慮與無力感,死死釘在萬州城頭,一麵警惕著城外虛實難辨的敵軍,一麵等待著來自後方那吉凶未卜的命運裁決。
兵貴神速,戰機轉瞬即逝。
遂州陷落的消息傳遞至成都,再由驚慌失措的孟昶朝廷發出詔令,命正在行軍途中的永平、武德兩軍轉向勤王,這前後幾日的耽擱。
在崎嶇的蜀道上被無限放大,最終釀成了致命的延誤。
當曹光實率領的永平軍與全師雄統領的武德軍,風塵仆仆地趕到成都東郊時,他們麵對的已不是可以安然入城協防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