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金之軀,身係社稷安危……罪臣鬥膽進言,是否……是否可暫避鋒芒,移駕他處?譬如北上漢州?由罪臣等戴罪之身,率殘兵死守成都,拚死為您爭取時間……”
趙崇韜也硬著頭皮附和,他傷勢未愈,聲音帶著虛弱卻不乏急切。
“陛下,王大人所言……雖不中聽,卻是一片赤誠!唐軍勢大,野戰恐難抵擋十日,屆時若城圍一成……後果不堪設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陛下!”
他二人這番“勸遷”的言論,如同在即將沸騰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荒謬!”
宰相李昊首先厲聲嗬斥。
“王昭遠!趙崇韜!你二人喪師失地,致使賊兵深入,已是罪該萬死!如今不思戴罪立功,固守都城,竟敢妖言惑眾,勸陛下棄宗廟、離社稷?此乃亡國之論!爾等欲置陛下於不忠不孝之地耶?!”
老將伊審征雖知形勢嚴峻,但也對撤離之議嗤之以鼻,冷笑道。
“陛下,萬不可聽信此等懦夫之言!撤離成都?消息一旦傳出,軍心民心頃刻瓦解!城外將士尚在浴血,陛下若先走,這城還如何守?我蜀國顏麵何存?!”
麵對眾口一詞的駁斥與嘲諷,王昭遠與趙崇韜麵色慘白,訥訥不敢再言,深知自己因戰敗而信用儘失,人微言輕。
孟昶聽著眾人的爭論,看著王、趙二人狼狽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將方才那一絲因恐懼而產生的動搖徹底壓下。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王昭遠和趙崇韜:“你二人……哼,朕暫且記下你們的‘忠言’,若是成都守住了,再與你們算賬!若是守不住……你們就第一個為社稷殉葬吧!”
殿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孟昶粗重的喘息聲。
斷尾求生的戰略已定,但巨大的不確定性和悲觀情緒,如同殿外沉沉的暮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朝會散去後,後殿中昭容夫人李豔娘來到孟昶身旁。
她見到孟昶在殿中獨自飲酒,惆悵不已。上前一步柔聲說道:“陛下,妾身為您斟酒……何須如此哀愁。”
孟昶看著美人兒,想起了這二十餘年帝王日子,後宮之中百餘名佳麗,日日尋歡作樂,日日騎馬馳騁,打球玩樂……
這一切好似一場春秋大夢,而這一刻有人用戰馬將這夢踏碎!
孟昶聞言,想起過往歲月,不禁淚目。
“吾與先君以溫衣美食養士四十年,一旦臨敵,不能為吾東向放一箭。雖欲堅壁,誰肯效死!局勢竟頹敗至此……”
這句話道儘了他的絕望。
孟昶比任何人都精明,他更知道,自己無路可逃,無兵可用,此時唯有守住成都城,才最有勝算……
唐軍大營,中軍帳內,氣氛熱烈而肅殺。
眾將的目光都聚焦在沙盤上那座名為“塔子山”的高地及其周邊連綿的蜀軍營壘上。
“主上!這先鋒印,必須由末將來掌!”
張璨聲如洪鐘,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案幾上,震得杯盞亂跳,“俺老張和那全師雄還沒分個高下,這次定要拿他頭顱來盛酒!”
秦再雄立刻道:“吾苗家兒郎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最擅攻堅!這塔山,應該由吾部先登!”
梁延嗣沉穩開口:“二位將軍勇武可嘉,然破陣需弓弩掩護,末將麾下神臂弓,可壓得蜀軍抬不起頭,這首攻之位,當有我一份。”
申屠令堅、彭師亮和謝彥質也紛紛請命,帳內一時爭得麵紅耳赤,皆欲爭這破敵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