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君!”李從嘉將酒杯高高舉起,聲震殿宇,“這萬裡江山,有你一份!這千秋功業,亦由你我共鑄!飲勝!”
“為陛下賀!為大唐賀!飲勝!”
群情激昂,所有文武,無論老少,無論文武,皆舉杯痛飲,聲震屋瓦。
文臣們感念知遇之恩,武將們心懷忠勇之誌,在這一刻,君臣之分似乎模糊了,隻剩下一同走過屍山血海、共享這無上榮光的袍澤之情。
這情誼,如同殿外紛揚的雪花,純淨而厚重,覆蓋了過去的一切艱辛,也孕育著來年嶄新的希望。
黑臉虯髯的猛將張璨,幾大杯精純白酒下肚,酒性立刻被點燃。
他一把扯開袍子的前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瞪著牛眼四處張望,最終目光鎖定在同樣身形魁梧、麵色黝黑的沙萬金身上。
“老沙!俺老張手癢了!來來來,咱倆比劃比劃,讓陛下和諸位看看,咱這身骨頭還沒生鏽!”
張璨聲如洪鐘,震得梁上灰塵似乎都簌簌落下。
張璨虯髯大漢,身量高大,小半年沒有打仗,有些手癢癢。這仙林釀下肚子,頓時接著幾分醉意,想要撒潑。
沙萬金也是海量,聞言毫不示弱,霍然起身,笑罵道:“你這黑廝,仗著幾分酒意便來撩撥,怕你不成!”
這兩人,乃是八年前最早追隨李從嘉的親衛,那時還隻是洞庭湖上扛鹽包、風裡來浪裡去的糙漢子。
被李從嘉簡拔於行伍,一路浴血奮戰,才掙得如今這顯赫官爵。
當下兩人就在禦宴席間的空地上,擺開架勢,也不用兵器,隻用拳腳。
你來我往,招式毫無花哨,儘是戰場上搏殺練就的狠辣與直接。
拳風腿影,引得眾將紛紛叫好。
鬥了二三十回合,兩人身上都見了汗,張璨一個熊抱,沙萬金順勢一扛,兩人角力片刻,誰也沒能奈何誰,忽然同時鬆手,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地爆發出震天的大笑,緊緊擁抱在一起!
“哈哈哈!老沙,還記得當年咱們在鹽船上,為半塊乾餅打得鼻青臉腫嗎?”
“如何不記得!你這黑廝,還偷喝過老子的洗腳水!”
“放屁!那是你自己不當心……”
兩人互相捶打著對方的後背,笑聲中帶著淚光,那是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過命的交情。
席間,臉上帶著猙獰疤痕、左眼覆著黑皮眼罩的胡則,看著張璨二人嬉鬨,那僅存的獨眼中沒有戲謔,隻有如同熔岩般滾燙的追憶與豪情。
他咧開嘴,那道從額角直劃到下顎的傷疤也隨之扭動,宛如一條蟄伏的蜈蚣,非但不顯可怖,反更添幾分百戰餘生的凜然氣魄。
李從嘉目光灼灼,看著張璨與沙萬金,聲如金鐵交鳴:“你二人,是朕的左膀右臂,是能為朕撕裂敵陣的尖刀利刃!”
隨即,他端起酒杯,轉向如山嶽般穩坐的胡則,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敬重,響徹整個大殿。
“而胡則!爾便是朕之‘鐵壁’!今夏夔門鏖戰,箭如飛蝗,滾石如雨!”
“是胡將軍,親率千餘死士,高呼‘大唐萬勝’,第一個踏屍登城!死戰不退,血染征袍,直至長刀斬麵,猶自揮刀狂呼,為三軍撕開那決定勝負的血色缺口!”
“此等勇烈,古之樊噲,亦不過如此!”
胡則卻是聽得懂,“樊噲”是劉邦麾下以勇力聞名的猛將。
李從嘉高舉酒杯,目光如炬,聲震梁宇。
“將軍百戰碎鐵衣,獨目猶能破夔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