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生在瞬息間。
第一輪衝鋒遼軍鐵騎,在箭羽和霹靂雷的爆炸下,折損了數千騎兵。
但是在極速衝鋒騎兵麵前,仍有很多沒有絲毫反應的騎兵,衝了上去。
霹靂雷投擲範圍有限,不足三十餘步的距離,隻是呼吸間,連續投擲了三輪,就已經有騎兵在混亂中衝了上來。
但是憑借這兩輪的奇襲,極大的削弱了遼軍衝鋒的勢頭。
遼軍鐵騎的第二波衝鋒,猶如驚濤拍岸,狠狠撞上了唐軍堅如磐石的盾陣。
刹那間,人仰馬翻,骨斷筋折的恐怖聲響壓過了震天的喊殺。
長槍貫穿馬腹,帶出滾燙的腸肚。
戰馬哀鳴著將背上的騎士甩飛,重重砸在緊密的盾牌上。
更有凶悍的遼兵借前衝之勢,合身撞入槍林,用血肉之軀為後方撕開缺口。
唐軍第一排的盾兵牙關緊咬,腳跟死死抵住地麵,虎口在巨大的衝擊下瞬間崩裂,鮮血浸濕了盾牌握把。
契丹鐵騎的衝勢太猛,防線多處被撞得向內凹陷,甚至局部碎裂!
一麵盾牌被撞開,後麵的槍兵還來不及刺出長槍,就被馬蹄踏翻,骨骼碎裂聲令人頭皮發麻。
“頂住!頂住!”
一名最前方陣列的都頭,張鐵牛聲嘶力竭地咆哮,手中橫刀精準地從一個盾牌縫隙中刺出,捅進一名正欲砍殺的遼兵腋下。
他身邊,一名悍卒剛用長矛挑翻一匹戰馬,自己就被隨後而來的鐵蒺藜骨朵砸碎了頭顱,紅白之物濺了張鐵牛一臉。
這哪裡是戰場,分明是血肉磨盤。
僅僅一輪衝擊,最前沿的陣線已如被野獸啃噬過般殘破不堪,雙方士卒的屍體交錯疊壓,鮮血汩汩流淌,將乾燥的土地浸成一片暗紅的泥濘。
在這慘烈前沿的後方,幾十步遠的第二隊列的盾槍兵嚴陣以待。
張戰北就站在這裡。
他隻有十七歲,半年前還是個在州城外田間地頭忙碌的農家少年。此刻,他緊握著一杆比他高出不少的長槍,槍杆杵地,冰冷的觸感無法平息他雙手的顫抖。
前方僅僅十幾步外,就是地獄。
他聞到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混雜著內臟破裂的腥臊和硝煙的味道。
他看到斷肢殘骸在空中飛舞,聽到垂死者那非人的慘嚎與咒罵。
一個熟悉的同鄉,剛才還緊張地舔著嘴唇,此刻半邊臉頰不翼而飛,倒在地上抽搐。
另一個老兵,被戰馬撞飛,落地時脖子扭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無聲無息。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住張戰北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他的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膝蓋發軟,恨不得立刻丟下這沉重的長槍和盾牌,轉身逃離這片煉獄。
胃裡翻江倒海,他強忍著才沒有嘔吐出來。這就是戰場?這就是他想象中能夠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的地方?
“狗娘養的契丹狗!”
旁邊傳來趙弘山沙啞卻異常清晰的罵聲,他剛退下來短暫喘息,臉上混合著血、汗和汙泥,狀如惡鬼。
“小北崽子,看到了嗎?海州……咱們海州城,男女老少,一個沒剩!全讓這幫畜生殺絕了!你家的田,你家的屋,現在都浸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