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
張從宣現在的感覺就一個——
好渴。
濃烈灼人的焦渴,仿佛在沙漠裡走了三天三夜沒喝水,然後被撈起來丟到一缸毒藥麵前。理智知道絕不能碰,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
全憑意誌力壓製著埋頭痛飲、先爽再死的衝動。
這種得不到緩解的折磨,簡直叫人恨不得當場一頭撞牆,免得要麼社死要麼憋死。
一忍再忍之後,他都可以清晰感覺到神誌被欲念消耗的飛快磨損。
這樣下去不行。
尤其是,被旁邊的小張哥一把抓住,條件反射居然覺得涼爽少許的時候,張從宣幾乎悚然一驚。
儘管定了定神,很快想明白,涼是因為他們都出了不少汗,乍一碰到自然會比體溫低些。
而小張哥顯然還沒失去徹底神誌。
“老師,”張海樓嗓子都啞了,但語氣中比起痛苦更多的是瀕臨失控的絕望,抓著青年的手,努力放在自己咽喉,“我……做不到,求您……”
“好。”張從宣明白他的意思。
人想要掐暈自己很難,畢竟求生本能無法克服。
他沒有拒絕,摸索到對方氣管位置,毫不猶豫地發力下按。
不可否認,這種對他人施加的行動,本身也是一種壓力的轉移和發泄,青年望著自己微微下陷的指尖,如此想。
感覺上也就一個恍惚的時間。
很快,在窒息帶來的大腦缺氧中,手下人身體放鬆下來,而張從宣盯著已經顯出指痕的地方,觸電般收回手,幾乎深深吐了口氣。
方才一瞬,他竟生出一閃而逝的施虐欲。
令人很難高興的事實,這表明他的自控進一步下降了。
打暈自己看來的確很有必要,如此想著,他扭頭去看旁邊已經坐在那很久沒有動作,閉著眼仿佛睡著的小官。
目光落下的瞬間,張起靈若有所覺般睜開眼。
從他的臉色與姿態看不出明顯異樣,但透明麵罩上明顯的一層凝結白霧,昭顯著此刻他同樣體溫異於平常的事實。
“老師?”
張起靈音調很低。
他並沒有起身,而是俯身緩緩膝行靠近過來,在幾寸外堪堪停下。
稍微一頓,沒有再次坐下,而是半蹲在了青年麵前。
離得近了,就能看到麵罩邊緣貼著他皮膚的地方,時有小顆汗珠滑落。
顯然不是不難受。
但張從宣望著他,隻覺那雙麵罩後的漆黑眼瞳仍舊沉靜如水,澄澈分明地朝自己看來。
他忽然感到一陣心酸。
這純屬無妄之災,但自己受罪,跟親眼看著自家學生被迫受苦,完全就是另一種感覺。
“小官……”他輕輕喚了聲,氣血湧動下,眼眶不禁微微發燙。
頭一次這麼自責,自己為什麼不是無敵的小號。
定定凝視著熟悉的麵容,反應過來後,張起靈眼瞳驀地睜大了。
他幾乎有些慌亂地抬手。
又想起來出了汗,急忙縮回在外套上擦了幾下,這才落在青年肩頭,力道克製地輕輕摟住。
“沒事的。”他說。
隔著麵罩,那熱度仿佛也貼著臉頰直鑽進了血管,燒得他喉間發緊。
張起靈緩緩眨了下眼。
“沒事的,”他嗓音柔和地安慰,攬著青年的手堅定傳達著信心,“我會幫您。”
“不……”張從宣直起身,當即想拒絕。
他還沒到那種程度呢,全部去睡,突然有隻蛇鑽進來不是就要全部完蛋?
再者,要睡也該是當老師的最後睡啊。
然而開口之前,張起靈手掌輕巧一按。
青年便安然地闔上了雙眸。
往後仰身、穩穩接住倒下的人,張起靈維持著這個姿勢,看看另一邊的張海樓,隨後垂眸靜靜出了會神。
不過很快,就被外麵的動靜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