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
而心意已決。
張起靈不禁蹙眉:“他們找的是我。”
“但你不能去,”張從宣偏頭看著他,言辭直白,“張家沒有族長,沒有你,就會是一盤散沙,小官。”
“你不能冒險。”
“那您……”張起靈敏捷抓到了破綻。
“我又不是張家族長,”青年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風險約等於無,不是嗎?”
對方顯然不這樣覺得。
沒辦法,張從宣隻好出大招了。
他收斂笑意,神情認真幾分,氣質瞬間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小官,你不信我麼?”
“放心,這一次乃至二十年內,我都不會有事。”
“相反……”
上前一步,直直盯著自己的學生,青年嗓音忽而壓低幾分:“小官,從此刻起,你絕不能去見張啟山。”
這樣的距離,其實很容易給人壓迫感。
張起靈卻仿佛毫無所覺。
“張啟山,”他凝神沉吟,恍有所悟,“如您曾經所說,他將要帶來禍患嗎?”
“……對!”
有點驚訝他居然還記得,張從宣強調:“遠離他,你才能平安無事。”
張起靈搖頭。
“您也要無事。”他認真說。
“好啊,”張從宣故意歪解其意,順水推舟,立刻將這當做了對方答應的意思,“我肯定沒事的,就這樣說定了,到了那邊,每旬都用電台給你報平安。”
青年微笑莞爾。
張起靈凝望無言。
仿佛又回到了剛成為張家族長的那個時候。
當時老師堅持,要參與南部檔案館的調查之中,他不情不願,卻無法違逆,於是陷入僵滯……後來……
老師還是如願去了。
甚至私用賦紋禁術。
他幼時多見老師謹遵上令,不惜自身,為此,在成為族長的第一時間,便承諾要給出任憑心意的自由。
幾十年來,張起靈信守此諾。
可現在望著眼前青年,他忽而生起難言悔意。
也許……
一個輕擁打斷了他的思緒。
雖然對方沒說話,但張從宣近距離看著,很快從自家學生麵上察覺到漸漸浮現的無聲委屈來,頓時心下不忍。
“好啦,彆生氣麼。”
張起靈並未反抗,順從靠在青年肩側。
也就是這種時候,張從宣難得從已經成年許久的人身上看到一點往日的少時稚氣。
為突兀湧動的懷想,他抬手揉了揉這顆腦袋。
發質茸軟,濃密微亂。
手感一如既往。
很好,張家族長暫時沒有禿頭風險。
“……不會有事的,”分神一瞬,青年很快回到正題,柔聲安慰,“小官,迄今為止,預言從不出錯。”
“不是還有白、日山在。”
“即便當真事有萬一,我也還不至於死在張啟山手裡,你不信老師麼?”
張起靈無話可對。
軟言相求的手段已經用過,老師如今心意已決,不可回轉,他若是再要阻擾,除非——
強令違逆的念頭一閃而過,被他輕柔壓了回去。
不能,不可。
“三日一訊,”他終究開口,“若……”
若有違約,他不會再顧及誓言。
“——沒問題。”
張從宣隻聽前一句,已經果斷應下來。
沒有若,根據劇透,至少二十年內他肯定不會死啊。
小官搞定!
接下來就是樓仔蝦仔阿客,主要是阿客。
得提前說一聲,之後要去張啟山那裡一趟,可能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沒法按時寫信,讓他不要掛念。
順便還得叮囑小官一聲,每年要替自己報平安才行。
……
幾個月後。
張啟山真正見到人時,已經是入冬。
公務已畢,他於夜間攜眾歸家,到了內院時,目光掃過臥房外的院落走廊,忽而抬手示意。
這是要自己靜靜的意思。
副手不在,秘書與親信等對視一眼各自散去。
警衛則最後出去,駐守在了門口兩側。
四下無人,張啟山大步往前,轉過庭廊,便望到立於他臥房前樹影中的青年。
神氣不減昔日半分,風采依舊。
“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