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結算,現在還沒到真正選擇的時候。
長久的凝視後,回到房間,張從宣隻是提前向係統谘詢了一個問題:【通關之後,就能保留記憶離開遊戲世界,也可以隨時返回,對吧?】
係統給予了肯定回答。
那麼,也就隻是短暫離開了。
稍微安心下來,張從宣思考著需要做的準備工作,冷不丁想起,要走的事情還沒通知隊伍所有人。
洗漱完畢,他也懶得再起身穿好衣服出門,拿起手機就發了兩條短信出去。
一條給海洺,一條給陳皮。
很快收到前者的調侃回訊:[專程告知嗎?令人受寵若驚。]
後者如石沉大海。
張從宣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可能是做彆的事,或者先睡了。之前突然展開情報討論屬於突發事件,當時沒顧上喊人,事後總得傳達一下大概內容。
風餐露宿多日,終於休息下來,他這晚睡得很早。
第二天早上,陳皮才來敲門。
他本就粗礪的嗓子更是沙啞了,臉上顯出蒼白疲憊,眼下隱隱青黑,看得張從宣都是一愣。
“昨天忙到很晚?”
陳皮低下頭,沒露出異樣。
“睡不著,”他沒多講,轉而認真彙報,“師傅,之前說要給你的東西,我已經派人送去店裡了,四五日便能到。”
張從宣慢了幾拍,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委托金。
緊接著,陳皮仰頭小心確認。
“師傅,您不趕我走,是吧?”
仿佛有些奇怪似的,青年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沒有啊,不過後麵你想走隨時……”
“——我不走!”
陳皮立刻高聲打斷,用力搖頭,並忍不住揪住青年的衣袖,急切展示起自己的用處來。
“師傅,陳家我已經交給陳鬆了,他心性能力都不錯,產業在他手裡,會給您帶來不少收益的;陳家在京城也有些人脈,儘可為您所用;我身手不差,什麼活都能做,您有什麼不便出麵的,都能交給我;我還知道好些大墓的位置,我……”
“停!”張從宣按住他肩膀。
愈發激動的人瞬間安靜下來,在青年麵前乖順地低下頭顱。
一動不動,綿軟如跪地羔羊。
哪還有半分當年乖戾模樣?
如此作態,張從宣都看得不習慣了,頓了頓,才接上剛剛的想法開口:“用不著那些,倒是你,怎麼突然這樣說話?”
一口一個敬稱的,拘謹過分。
張家是等級森嚴的古板家族,小官他們一口一個敬稱,張從宣都聽習慣了。但陳皮從小就是摸爬滾打長大的,野性難馴,舉止態度都隨意得多。
他從來沒刻意要求過,完全順其自然。
如今乍然變化,張從宣反倒覺得異樣。
“是誰跟你說什麼了?彆理他們,稱呼隻是小事,我都不在意這些的,你繼續原來那樣就好。”
“沒人說……”
陳皮否認,但望著青年,眼中浸出隱隱熱意來,仍緩緩點頭:“好。”
總是這樣,師傅一如既往隨和寬容。
就像是,發現了張世原是被自己引去、才釀成大禍,而全是自己誤會以致釀成惡果時,也隻是歎了口氣,未做怨責。
“無心之失,情有可原。”
可越是如此毫無發作,陳皮的心反而像是被懸吊在了細細鋼絲之上,烈火灼焚。
他惶恐,痛悔,戰戰兢兢。
……還有深深的妒忌。
直到看到張起靈,他才真正醒悟,原來,眼前這個人並不是從不生氣,也並不是永遠都能雲淡風輕,做冰雪高潔的天上人物。
神仙,亦有凡情。
可即使重返青春,陳皮也早已不是可以任性妄為的少年。
何況,他見過了那張照片……
知曉這條新生性命來得何等沉重,又是以怎樣代價交換,那一刻,陳皮所有脾性便和著血水,儘數咽了下去。
他有什麼資格呢?
不能再讓師傅煩心了,若哪一天僅剩的寬容告竭,承受青年的厭棄,他……
陳皮注視著地麵,呼吸急促,眉眼間傷疤寂暗了下去。
到那時。
他也會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