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是被一拳在肚子上砸醒的。
美夢的餘溫還覆在心頭,讓他睜開眼看到這張令人生嫌的臉時,一時居然都分不清真幻:“張海客?你怎麼在這!”
鑽心的窒悶痛楚湧上。
他捂著小腹,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我……”
張海客才不管那麼多,拽著領子提起他就走,沒好氣道:“老師都不見了,你倒是睡得挺香,難道半點看不出夢中異樣?”
陳皮說不出話。
一是夢中確實無知無覺,留戀難舍,二是因為對方如驚雷般隨口拋出的信息。
師傅又走了?
這是為什麼……他頃刻惶然,努力回想自己近日所為。連被拖著到了三樓扔在地上,都還沒有回過神,呆愣如癡。
是太過殷勤,讓師傅見之心煩了嗎?
是奉獻不夠,讓師傅覺得難以入眼嗎?
還是,太過無用醜陋,汙染了店中空氣,以至於師傅嫌惡難忍,甚至不願再在此停留?
“——陳皮?”
有人的聲音,仿佛透過模糊水幕鑽入耳中。
陳皮過了好半天,才後知後覺回神,聽出來是在問自己要不要跟著去找人。
本能便想點頭。
但是,開口之前,另一個念頭詭異地從心底鑽出,壓下了其它全部:師傅,當真還想看到自己嗎?
若是如此,為何又會拋下他獨自離去呢?
是自己讓師傅徹底失望了吧。
所以,應下承諾的師傅還是離開了,一聲不吭地。就像當初,那青年隻留給他一封信,此後年複一年的入春至冬末,便再也不肯現身。
陳皮為自己的念頭如墜寒窟。
卻不得不麵對,他眼前這令人絕望的現狀——猶如夢魘重現。
見他同啞了般沉默枯坐,既不點頭也不拒絕,這死人樣看得張海客就來氣。
“隨便你,就知道是沒良心的白眼狼一個。”
按照商談結果,其餘人依次離開出發。
張起靈看出,陳皮狀態不對,但也不會為了稍許異樣而打亂計劃,停留安慰。
對他而言,最重要的隻有青年一人。
張海俠對地上人灰敗的神情略略側目,若有所思。
張海樓慣來看陳皮不順,此時雖然有些皺眉,但最多不過是忍住了到嘴邊的嘲諷,視而不見。
黑瞎子倒是與陳皮沒仇沒怨。
作為後來者,他走在最末,見此,聳聳肩,順手將陳皮拎出屋子放在走廊,然後隨手關門。
僅此而已。
作為十數年前,親眼見過姬世將青年害成何等殘破模樣的人,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
一行人連行李都沒帶幾件,直奔機場。
下了車,張海俠卻忽然出聲。
“你們先走,我回去看看,”他解釋,“陳皮那邊可能出了狀況。”
電話短信全部石沉大海,這不正常。
張海樓不解:“他一個人呆在店裡,還能出什麼事?裡通外敵?”
……
幾小時後。
陳皮是在消毒水味中醒來的。
喉嚨痛得像吞炭,麻醉的餘力讓他動彈不得,勉強抬了抬手,隻感覺到從胸口到肋間纏裹的厚重束縛。
旁邊什麼機器在滴滴作響。
居然……還活著。
他疲憊地望著慘白的牆壁,心灰意冷,什麼也提不起勁去想,隻是木然呆滯。
這動靜很快引來外間的注意。
“你醒了。”
有人走到他身邊,沉著的語氣聽不出有無憐憫。
是張海俠。
陳皮呼吸有些急促,但視線定在原地,沒有看向對方。
“咳咳……為什麼,救我……”
他胸腔裡還泛著血氣,說話很費勁,畢竟是剛做完手術的人,但堅持著開口:“你們,不是都恨不得我去死?”
張海俠答得直白而坦然。
“你不能死,”他語氣認真,“老師回來後知道,會傷心的。”
陳皮很想笑的,也真的笑了出來。
但悲愴滿懷,讓喉嚨裡溢出的不像冷笑,更像自嘲,他盯著那白慘慘的牆,迷茫反問:“你相信,他真的還會回來嗎?”
見他狀態穩定,張海俠看了眼時間。
機票改簽到了淩晨,費用已經全部繳納,既然對方脫離危險,他就可以離開,去長白山跟其他人彙合了。
至於對方的問題……
“老師說的,我就信。”
張海俠如此回答,一如心中所想。
不再停留,他站起身,拿起外套和腳邊背包,就要離開這裡。
冷不丁被死死抓住了衣角。
回頭,就看到男人扯到刀口疼得發白冒汗的臉,饒是如此,也死攥著他不肯放手。
“帶我去!”陳皮說。
“你們知道師傅在哪,是不是?”
……
長白山下。
連續十幾個小時舟車勞頓,當那影影綽綽的熟悉山影在昏暗的視野裡再次出現,張從宣不由鬆了口氣。
後知後覺,身體上的疲憊湧上來。
臨門一腳退縮不得,但休息二十分鐘,也不會耽誤什麼。
如此想著,青年挑了個背風處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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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水和乾糧,他順便拉開係統麵板,打算掃幾眼小號劇情下飯。
剛打開,一連串彈窗驟然冒出。
【學生“姬世”當下認可度:100】
【張起靈認可度: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