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指望被誇。
接過對方遞來的柔巾,張從宣低頭仔細拭淨,大腦裡一片麻木。他也是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發生了這種事,現在說點什麼好像都不太合適。
空氣一片死寂。
幾分鐘後,他餘光裡察覺什麼,扭頭看去,就見整理完畢的小官忽然起身,又朝著這邊跪坐了下來。
“今日勞您費神,往後,我定修心養性,再不讓雜念擾您清靜。”
恭謹規矩,一絲不苟。
張從宣莫名惱火起來,微微冷笑:“你的辦法,就是這麼天天喝酒熬夜,折騰自己?”
“調整作息不是一日之功,”張起靈低聲,“再過些時候就無礙……”
張從宣都不想吐槽了。
還真是粗暴有效,直接錯峰做夢是吧?
可這火氣,在麵前人低斂哀傷的眉眼之間,似乎也有些發不出來。他揉著額,有些心累:“這也不是長久之法,你總不能一直這樣……”
頓了頓,張從宣冷不丁想到四個字。
“堵不如疏!”
張起靈終於抬眼,神情有些不解:“之前沒您代勞,我也有日日提前疏導……”
“住嘴!”青年羞怒瞪他,沒好氣道,“不是這麼個疏法,我是讓你開解心結!”
張起靈於是依言噤聲了。
乖巧跪坐的端正姿態,簡直不吝於課堂聽講一般認真。
略微思索,張從宣選擇從源頭入手。
“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個月前,”張起靈眼也不眨,答得飛快,“瑤寨那晚。”
!
張從宣想都沒想過會是這個答案,下意識追問:“那時候,你不是還生我責罰的氣?”
“越俎代庖,您責罰是應有之義,我自知做錯,並無氣惱。”張起靈麵容低垂,語氣平和地道出真相,“……當時輾轉難眠,隻因情竇初開,心中悸動難以自禁。”
字字鄭重,言語坦誠。
霎時愣住,半晌,張從宣頭疼地揉了揉額:“我明白感情的事不受控,可怎麼偏偏……小官你知道的,隻要想,這世上你本來有無數選擇,不是非得……”
“可他們都不是您!”張起靈兀地打斷。
他注視著青年繃緊的臉龐,此時,竟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我知道您無法接受,也絕不想讓您為其煩惱,可老師……”
頓了頓,張起靈望著地上兩人交彙的影子,心口酸澀,嗓音不覺低了下去。
“……您教過我的,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在心裡自動補完了後續,張從宣啞口無言。
但這當然不對。
疲憊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他望著自己一手培養的心愛弟子,至此真有種難言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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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能喟然長歎一聲。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小官?”
左右勸說無用,張從宣幾乎已是破罐子破摔,猝然起身:“情愛淺薄,你沒見識過,所以才覺得這麼重要。但是你理應明白,它跟你我百年情誼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張起靈蹙眉就要辯解。
但話音落地的瞬間,自暴自棄的張從宣已經徹底狠下心,閉著眼,尋著對方的所在,倉促又氣勢洶洶地低下了頭。
唇頰碰觸。
呼吸可聞。
猝不及防之下,張起靈被撞得幾乎後仰,瞳孔擴大,驚怔茫然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青年。
隻是簡單碰觸而已。
他的心臟,卻瞬間飆升到了比夢境中數次親密交融還要更激烈百倍的頻率之中,一時不堪重負。
幾秒的停頓,張從宣驟然退走,直身站起。
呼吸微亂。
鼻息間仿佛還殘存幾分甘冽辛辣的餘味。
他心裡驀地竄出了一個念頭:這酒,度數還挺高。
“……不過如此。”
壓下被傳遞的醺意,張從宣繃緊臉頰,若無其事地重音強調:“小官,你現在明白了麼?”
“嗯。”
低著頭,張起靈輕輕抿唇間,既是甜蜜,又滿懷說不出的遺憾。
某種貪戀在心頭一閃而過。
抬眸看去,他並沒有錯過青年緊張攥緊的手掌、幾乎僵硬的身形、血色濃稠的麵容,以及……那錯亂難平,正與自己一並激越鼓動的心跳。
眨了下眼,張起靈倏地莞爾淺笑。
“……尚未。”
迎著青年眸色難辨的注視,他膝行至邊緣,伸手攥住青年左腕輕輕晃了晃,像幼時學習一般,嗓音柔軟地輕聲提出了請求。
“勞您,再教教我吧。”
本就心如亂麻,張從宣此時聞言,瞬間覺得一股火氣直衝天靈蓋。
還執迷不悟了是吧!
這像話嗎?
他是來教育人迷途知返的,不是來添油加火自我獻身的!
被怒視之中,張起靈又晃了晃青年手腕,語氣真摯。
“我這次一定學會。”
“……你最好。”事已至此,張從宣雖然惱火不已,斟酌幾番後,還是依言俯身。
不,他肯定沒有心軟,隻是——
?
察覺到青年的驚愕茫然與本能後退,張起靈並沒有畏懼,抬手攬著人,漸複漸深。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您分明並非一無所覺。
並非……全然無動於衷。
額頭相抵間,他望著青年不複清透的黑眸,喃喃低聲:“如果可以,我希望您也能喜歡。至少,不要抵觸和否定自己的感受。”
張從宣垂睫,沒有說話。
他心知肚明不應該,可,這是對的那個解答嗎?不傷害任何人的唯一辦法?儘管他還是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堅定,為何如此鍥而不舍,為何……
混亂比困惑更深,一切仿佛都藏在迷霧之中。
他能給予的,隻有沉默。
凝注著青年並非厭惡的神情,張起靈停頓數秒,再度湊近。
這一次,他感受到了微小的回應。
即使猶豫,遲疑,倉促……但毋庸置疑,這是前所未有的重大進度。
心口猛地一跳,好半晌,張起靈才遲鈍地察覺自己正在禁不住地笑。
眉眼半彎。
氣息流連。
在事情滑向另一個方向之前,他及時停住,最後一次輕輕吻了吻青年的嘴角……並低聲請求,對方能夠留下來。
張從宣考慮了幾秒,在困倦中被輕易地說服了。
他的決心似乎已消耗殆儘。
但張起靈沒有做任何逾距的事情。並肩依靠之中,他握著青年的手,心平氣和,胸口輕盈地閉上了眼。
今晚,他想自己不會再做夢了。
沒什麼好著急的,恣意的夢境已經夠多,但是麵前真實的人,值得他更鄭重而耐心的等待。
無論是一天,一年……乃至儘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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