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下了雨，夜裡的空氣要比平常涼上一些。朦朦圓月長久持續地浸潤在如墨般的黑綢夜空中，毫不吝嗇的投下柔和清淺的光線。
唐黎在ipad上調了監控，指尖觸及屏幕放大。錄像回放中的人身形頎長，戴著圍裙，認真專注的做著手上的事。
高清畫質將他的麵部輪廓清晰的呈現出來，平日裡拿筆判卷的老師捏起餃子皮來也是利索的很。
能乾——唐黎對這個鄭老師又多了一個評價。放下還在播放著監控回放的ipad，他撥開頸間的兩顆扣子。
如果對這件事置若罔聞，恐怕會助長他弟弟那股頤指氣使的勁頭。屁大點的小孩兒，還沒上高中，就敢在家欺負上門授課的老師了。
德育做不好，小樹是要歪著長的。
唐黎在沙發上仰靠思忖片刻，撥去個電話。那邊不知道在忙什麼，響鈴四十多秒還沒撥通，他就給掛了。
……年輕人夜生活豐富，他在非工作時間撥電話過去是有些冒昧了。
唐黎淡淡一笑。他關上ipad放下手機去收拾出差要帶的行李，收拾妥當後進了書房，把一些重要的工作資料放進抽屜，以防被他弟拿去當草稿紙。之後洗了澡，熨了明天要穿的衣服。
習慣睡前來杯紅酒助眠的唐黎今天多喝了點，落地窗映著霓虹閃爍的繁華夜景。他無心欣賞，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上看以後幾天的行程。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臉色有些泛紅。沒經過打理的額發垂著，半乾的頭發打著綹，殘留著水汽。
唐黎摘下眼鏡擦拭著鏡片。他以前倒是沒發現不加班會有這麼長的空閒時間，長到他不知道要去做些什麼。
他的生活很單調。
白天圍著工作轉，晚上圍著弟弟轉，隻有深夜是屬於自己的。可當深夜真的來臨，他會陷入迷茫，想不到奔三的自己還有些什麼興趣愛好。空閒時間無聊乏味，每當這時他會選擇睡覺，把這些未被安排的時間消磨掉。
桌上的手機嗡嗡響起。
唐黎也沒看是誰，隨手摁了接聽鍵和免提，然後繼續擦著自己的眼鏡。
剛接通電話不到一秒，不等唐黎開口，那頭率先傳來夾雜著風聲的問候：
“唐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鄭老師在外麵？剛才的電話沒有打擾到你吧。”慢條斯理擦著眼鏡的唐黎垂著嘴角，臉上沒有表情，聲音卻是溫和的。
“不打擾。”那頭說完這三個字後緊接著補充了一句：“什麼時候打電話都不打擾。”
唐黎輕聲笑了笑。
夜跑完坐在公園長椅上吹風的鄭黔聽到他笑後不由自主的跟著勾了勾唇角。“雨後的空氣很新鮮，像唐先生這種久坐辦公室的應該出來散散步。”
唐黎隻笑不語，沒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
鄭黔也識相的沒有再說，而是問：“有什麼事嗎？”
“是有點事，關於我弟弟的。”唐黎委婉道：
“他在學校時就不讓人省心，放假後更是鬨騰的不像樣。這小子被我慣壞了，要是有什麼管教不住的地方隻管告訴我，不必事事順著他。他若對你有不禮貌的地方，我這個做哥哥的替他道個歉。”
鄭黔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子。“沒有。皓喆這兩天學習有進步。他基礎還算牢固，很多地方一點就通，課後作業也有認真完成……”
你去哪裡出差啊，幾點的飛機，要幾天才能回來？
時間不早了，又隨便聊了幾句，到最後掛了電話他也沒把想問的問出口。
第二天。
鄭黔照常去上課。每次按完門鈴都要等五分鐘唐皓喆才會來開門。
他已經習以為常。
不過這次是例外，幾乎沒過幾秒門就被打開了。一身冰絲深灰居家服的唐黎從門後現身，手裡還拿著水杯。
“請進，皓喆應該已經起了。”
“……嗯。”時隔兩日再見，鄭黔還是做不到大大方方的與之對視。
他邁腿進來，經過唐黎身邊聞到一股清爽甘甜的沐浴露味。趁對方上前關門的時候他微微扭頭，視線在那白皙的後脖頸上一閃而過。
……跟噴了攝魂香水似的。
鄭黔用指背碰了碰發熱的鼻尖，換上拖鞋，招呼也沒打就逃也似的進了唐皓喆房間。
臥室裡很暗，窗簾拉的嚴實。床上被子鼓起，這小子根本沒醒。
站在門口正要叫他幾聲時關好門的唐黎過來了。鄭黔抿抿唇，側過身自覺給他讓出進門的路。
唐黎進去後一言不發的拉開窗簾，昏暗的房間驟然被陽光充滿。他臉上罕見的沒帶笑，倒也不凶。走到床前碰了碰唐皓喆胳膊，淡淡的與睡眼惺忪的人對上視線。
鄭黔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做到彈射起床。從迷糊到清醒，從床上到桌前，用了不到十秒的時間。
“好好上課。”唐黎臨走時還特意瞧了眼空調溫度。
一直到唐黎出去鄭黔和唐皓喆才同時鬆了口氣。
“老師，我瞅著你怎麼比我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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