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鄭黔先把唐黎背進了屋，仔細叮囑他腳不要沾地。故作不經意的把裝滿糖果的布包放到唐黎身側，目測了距離，得確保他伸手就能夠著。
在院裡卸完了車鄭黔也就準備將其還回鄰居家，臨去時裝上倆較大的紅蘋果當謝禮。
李喜濤下地還沒回來，他媳婦背著一個孩兒抱著一個孩兒給鄭黔開的門。後背背帶裡的嬰兒尚在繈褓，懷裡抱著的小男孩兒看起來也隻有兩三歲。男孩兒正張著嘴哭嚎，窩在母親懷裡鬨。
入目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當媽的都不容易啊。鄭黔把一個蘋果塞進小男孩兒胡亂張揚著的小手裡。後者哭聲戛然而止，用兩隻手把蘋果抱在胸前，一邊用白糯的乳牙啃蘋果皮一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給他東西的人。
“呀，寶兒，快謝謝叔叔……”
“謝謝…蘇蘇。”蘋果表皮毫無破損，倒是被沾上了不少口水。小男孩嗓音稚嫩，發音還不標準。
“不用謝。”鄭黔先用指節蹭了蹭他滿是淚痕的小臉，然後與李喜濤媳婦對上視線打了個招呼，隨即把身後的三輪推進來停好，“我來還車，嫂子。”
女人的掌心仍是不停拍著孩子的背哄著，她隱去臉上的疲憊，熱情搭話。“嗯，玩兒地開心不嘞？”
“開心。回來時買了點蘋果，給你們送兩個。就是初來乍到不知道你家幾口人，這不，拿少了，沒李哥的份了。”鄭黔笑著將另一個蘋果遞給辛苦帶孩子累了一天的媽媽。
“太客氣嘞，都是鄰舍，借車什麼的不叫個事兒。”
鄭黔笑而不語，將目光投到女人背後，“家裡兩個孩子？”
“兩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主兒。大的哭完小的哭，小的哭完大的又哭。”
“長大就好了，兩個孩子一塊孝敬你和李哥。”
“哎呀，先甭提以後，早著嘞。”話雖這樣講，但女人臉上已經洋溢出了幸福。
道過再見後鄭黔帶上門，轉身走了一小段路。他踢著路上的碎石子，揣著兜剛進自家門口就聽見了拉風箱的聲音。
立馬急走兩步進了廚房。果然，唐黎已經坐在小凳子上點著灶台煮飯了。
“鄭哥，你回來了。”
鄭黔蹙眉，猛跨上前，視線落在他腳上穿的那雙半舊不新的人字拖上。沒受到摩擦傷口就沒再出血，他稍稍鬆口氣，“不是不讓你下床嗎。”
“我哪有那麼嬌貴，現在已經一點感覺都沒了。”唐黎傷口還沒好就忘了疼，搖著頭不以為意。
鄭黔不滿他的做法和答複，深深歎了口氣。“鍋裡煮的什麼？我說過給你燉豬蹄吃的。你把鍋占了可就吃不上了。”
“明天再吃，早上吃，吃完了一天都有勁兒。”唐黎拉了下風箱，抿著唇笑，“我煮了蔬菜麵，往裡麵臥了荷包蛋。”
“我來吧。”鄭黔拿他沒辦法。
“已經熟了。鄭哥，你去拿碗筷。”
唐黎把灶洞裡的火苗用燒火棍搗滅，他半直起身掀開鍋蓋，嫋嫋水汽撲麵而來。
唐黎從鄭黔手裡接過碗，“鄭哥，去洗手吧。”
“你注意點，彆被燙著。”
洗完手回來的鄭黔拿著條濕毛巾，坐到飯桌前為唐黎把染了灶灰的手指一根根擦淨。
他們坐著同一條長凳，挨得很近。唐黎被攥著手腕，抽不回手指，隻能紅著耳尖享受這項服務。“謝謝。”
“不客氣，以後我行動不便了也記得照顧照顧我就行。”
要吃飯時鄭黔拿起筷子習慣性攪了攪碗底，想把湯上的油漬混勻，卻沒想到翻出來了兩個形狀完整的荷包蛋。
“你放了幾個蛋？”
唐黎手指捏緊筷子，一個勁兒吸溜著麵條。“…不記得了，挺多的。鄭哥你快吃，要涼了。”
生活拮據，節儉到一年到頭隻吃土豆掛麵的人會舍得往一鍋麵裡臥好多雞蛋嗎。
鄭黔掃了眼對方碗裡那白綠相間的配色。一點葷腥不見，湯裡的油水很少。而他這碗，不僅有倆蛋，還被淋了香油。
唐黎吸溜完麵條就埋頭跟兔子似的嚼著青菜。不多時，從旁邊伸來一雙筷子。他一愣神，碗裡就多了兩個雞蛋。
“蛋黃有點老了，我喜歡吃嫩的。”鄭黔泰然自若的收回筷子。
“……那我再去煮兩個。”唐黎不知道荷包蛋還有會被煮老這一說，他聞言就要起身。
“坐下，吃你的飯。我想吃自己就弄了。”鄭黔扒拉著碗裡的麵條，目不斜視的摁下他的肩膀。觸感硌手，感覺自己摸了把骨頭架子。
“鎮上那衛生所的大夫說你營養不良，而且提議從今兒起每天多吃一碗飯，必須要吃點葷腥，肉蛋不能斷。也不能再熬夜編筐，不能天不亮就起，必須睡夠七八個小時。”隔壁家公雞一打鳴，這人就摸著黑穿衣裳起來乾活，從沒賴過床。
“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能穿不合腳的鞋子。記住了沒？…忘了，你又不聽話，記住了也沒用。”鄭黔不再說話，垂眸慢條斯理的用筷子夾麵條吃。
不一會兒，他的袖子就被外力扯了扯，一道很弱的聲音傳來：“鄭哥，我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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