靄霧漸漸消散,圓日輪廓整個顯現,金黃光線毫無保留地穿透雲層,將天空的底色暈染得愈發通透。
兩三隻飛鳥迎著霞光振翅,向著遠方綿延的山巒飛去,融入那片被日光點燃的天際。
青蘅抱著兔子步履匆匆走出內殿,跪坐了一宿,腿還酸脹著。他也沒緩上一緩,生怕聽著什麼不該聽的動靜,忙不迭閉上門離開。
再待下去便是他不知趣了。
師尊和……那隻貓,多久了?他一個活了大幾百歲的老人家,真的會對一隻小妖產生異樣情愫嗎?但凡要是被傳出去了,寶刹山派的……
青蘅眉心微動,突然憶起他師尊昨晚教導他的話。
是了,他師尊說,和寶刹山的名聲相比,還是讓自己不留遺憾最為重要。
他師尊,在意的是眼前的歡喜。
青蘅踏出聖殿門檻,沉重的兩扇門隨之緩緩閉合。
門後隱匿著的身影沒了遮擋,頎長身姿連同陰沉的臉皆暴露在了在場另一人的視野裡。
青蘅餘光掃過,也就頓住了腳。轉過頭去,和倚著牆的人兩兩相望。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過去,猶豫之際,懷裡的兔子咬了他一口,趁他吃痛鬆手時跑了。
無痕明顯是在殿外站了一夜。因為整宿沒合眼,他眼眶通紅,陰鷙瞳孔裡生著血絲。下頜冷硬的繃著,在看見青蘅終於出現後,陰沉的麵色倒是緩和了不少。
他很有耐心,像隻豹子,安靜的蟄伏著。在確定獵物沒有逃跑的想法後才慢慢悠悠的抬起腿走過去。
“怎麼才出來,和師尊促膝長談了一夜麼。”
“……嗯。有酒嗎?”青蘅問道。
無痕的目光在他人畜無害的臉上轉了兩圈,率先提步:“隨我來。”
還是在那棵枝乾挺拔,樹冠豐滿的老桂樹下。正值花季,馥鬱的香氣可以飄的很遠。
青蘅上次來還是在一百年前。他有些懷疑無痕是故意選在這個地方的。
酒壇放在桂樹下的石桌上,樹蔭蔽日,無風,晌午也不悶熱。
兩隻酒盞,一隻是滿的,而另一隻,卻隻淺淺地盛了一層。
青蘅捧著那隻有個底的酒盞,淺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無痕舉杯一飲而儘,又給自己斟滿。他嘲諷道:“我怕你醉了把持不住,再親過來。”
“你醉過嗎?”
“沒有。”
“聽聞有一次你去找師尊對飲,在酒桌上放聲痛哭了一場。那次沒醉嗎?”
提到糗事無痕倒也沒尷尬,大大方方承認道:“陳年舊事了。”
青蘅垂眸看著杯裡清澈的酒釀,動了動唇,很輕的一句:“……你今日怎麼不問我要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