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麵露詫異神色,“河灣縣包括縣令在內,上下都已嚴懲,難道不是交代嗎?”
“這可不夠。”
“再加上罷免隴原郡守,總該夠了。”
“這就夠了?”
蕭啟棣布滿陰霾的眼神盯得貴婦心裡直發毛。
貴婦看向跪在旁邊的禦史大夫,心一橫,說道:“若君上覺得還不夠……便懲罰一下薛大人好了,郡守由他任命,並是他直屬下級,郡守犯事,他連帶負責,合情合理,百姓們必然滿意。”
薛大人低著頭,欲哭無淚。
多年前他還不是受這些個蕭氏貴族私下要求,才將那姓尤的任命為隴原郡守麼?
後來隴原郡守乾的那些破事兒,他就算知道了,除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能怎樣?
身為大玄禦史大夫,一般的貴族倒不足為懼,可那是王族啊,給他熊心豹子膽也得罪不起!
至於段武剛才指責他也靠著隴原郡守撈好處,他也有苦難言。
哪有什麼好處!
除了每年給他送幾塊河灣縣特產的煤玉,就沒彆的了。
他甚至不知道隴原郡守具體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更不知道其中有多少進了這幾個蕭氏貴族的庫房。
他沒資格過問,也沒膽子過問!
結果現在出了狀況,他便被人毫不猶豫推出來承擔罪責了!
“薛大人,你可知罪?”蕭啟棣問道。
“臣……臣……”薛大人額頭貼著已被鮮血浸透的地麵,“臣知罪,臣願……接受任何處罰。”
看到他這種態度,貴婦心裡鬆了口氣。
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總歸是有個份量足夠的人來頂著了,蕭啟棣於情於理,應該都不會再追究什麼。
蕭啟棣低頭看著趴在地上的禦史大夫,眼神幽暗似深淵。
若沒有這檔子事,薛大人本該是接替丞相一職的不二人選。
此人輔佐政務的能力不比司徒巍差,且沒有像司徒巍那樣結交黨羽,是之前太後與司徒巍權勢鬥爭中,罕見的兩邊不站之人。
“如果,孤要你的命呢?”蕭啟棣冷冷開口。
薛大人絕望地閉上眼睛,“罪臣的命本就是君上的,君上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蕭啟棣又道:“那麼,若是五馬分屍或腰斬,又或者淩遲,你也接受?”
薛大人渾身一顫,眼睛猛地睜開,看著近在鼻尖的血染泥土,良久之後咬著後槽牙說:“罪臣……罪有應得,哪怕千刀萬剮……死不足惜,但罪臣懇請君上,放過……放過罪臣的家人……”
“你死之前,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或許可以減罪。”蕭啟棣意味深長道。
貴婦等人頓時又有些緊張起來。
薛大人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回君上,罪臣……沒有什麼好交代的了。”
說完這句話,他在內心自嘲。
還交代什麼?
君上不都親眼看到了嗎?
到底是一家人,哪怕當著一眾百姓的麵,君上還是會力保王族親貴。
自己除了當個替罪羊,結案子平民憤,彆無選擇啊……
“這薛大人倒也是敢作敢當,”貴婦臉上重新展露輕鬆笑容,“君上,看在他沒有抵死狡辯的份上,讓他死個痛快就行了,我聽說他家裡隻有一母一妻一女,往日過得都很清貧,依我看,確實無需誅連。”
薛大人隻覺得一顆心像被刀子捅爛了,疼得無法形容,偏偏還得向她道謝,說幾句感激她開恩的話。
貴婦聽完,笑著說:“你倒也懂事,放心上路吧,念在你為我大玄往日兢兢業業的份上,大玄王族不會讓你母親妻女流落街頭的。”
薛大人頓時後背發涼,這話表麵上看是在為他好,實則是在拿他家人的命作為威脅,以確保他不會反悔。
“來人,”蕭啟棣淡淡道,“將禦史大夫除去官帽官袍,押入縣衙牢房。”
段武立即讓將士把薛大人拖了下去,十幾個隨行人員也被關到了縣衙裡。
貴婦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落回了肚子裡,悄悄看一眼跪在審判台角落的隴原郡守,隻能暗歎一口氣。
今日顯然是沒辦法保住他了。
這條財路從此也斷了,往後得另尋他人,而且還要去安撫下娘家親戚,越想越是心煩意亂。
“君上,我們先回去,”貴婦魂不守舍行了個禮,“免得打擾了您辦案。”
說完,她便和其餘幾人準備坐進馬車,就此離開。
“慢著,”蕭啟棣嘴角微勾,“既然來了,何不看完孤如何審判隴原郡守?”
貴婦擠出笑容,“這……不大好吧……”
“段將軍,多搬幾個椅子來,”蕭啟棣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朝著審判台上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諸位有請。”
幾人對視一眼,無奈隻能走上台去。
而後,蕭啟棣坐在審案桌後,段武與十多名玄甲軍將士站在後排,幾個蕭氏貴族坐於兩側。
此刻正當午時,烈日灼灼。
審判台上沒有遮擋,曬得幾個貴族之人直搖頭。
蕭啟棣斜了他們一眼,幽幽道:“這就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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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婦以手遮陽光,抱怨道:“我們曾幾何時吃過這等苦,當然難受了。”
“堂姑母,你看看那些老百姓,”蕭啟棣嗓音低沉,“他們哪個不是一輩子風吹日曬。”
貴婦麵露不屑之色,“君上難道拿他們跟我們蕭氏貴族相提並論?”
“堂姑母可知,僅是你身上這一套衣服,就夠普通老百姓全家一年溫飽了?”
“那又如何,我們是貴族。”
“嗬,好一個貴族……”
“君上,”貴婦蹙眉,“天下百姓不過是牛馬螻蟻罷了,天生便是為我們貴族所驅使的,若無大玄,何來他們?他們能為大玄王公貴族提供價值,那是他們的榮幸,為何我感覺君上竟似乎在憐憫他們?”
蕭啟棣心底早就動了殺心,但臉上並未顯露,也沒有回答堂姑母這番話,隨即向百姓們宣布如何處決隴原郡守。
“隴原郡守,罪惡滔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處極刑難儆效尤,孤現在判他淩遲處死。”
聽到宣判,百姓們內心激動,不過因為君王在場,就不敢像之前那樣歡呼雀躍了。
尤大人毫無反應,跪在角落如同活死人一般。
幾個蕭氏貴族臉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蕭啟棣的堂姑母,連忙開口說:“君上,他是我娘家之人,多多少少也算與君上有親戚關係……淩遲未免過重了,請君上三思。”
蕭啟棣輕笑,“是麼,那孤再想想。”
貴婦滿眼期待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