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瑞公身體康複了？”蕭啟棣似笑非笑道，“之前不是一直抱病靜足不出戶麼，現在看上去精神抖擻啊。”
他的話裡帶著刺。
先前不論是他對付太後和勞安也好，與司徒巍爭權也罷，以榮瑞公為首的蕭氏王公貴族全都保持了沉默。
一個個全部如同置身事外似的。
看上去是誰也不幫，選擇了中立。
但蕭啟棣很清楚，一旦自己落敗，或是跟掌握權勢的重臣權臣鬥了個兩敗俱傷，這些本身就擁有至高身份地位的人馬上會換個王族內的人，把他取而代之。
榮瑞公等蕭氏貴族平日裡不需要為大玄建功立業，卻可以享受尊貴的身份，以及諸多特權利益。
尤其是查出了隴原郡守一案之後，蕭啟棣順藤摸瓜，已通過堂姑母和那幾位堂叔口中掌握了大量蕭氏貴族魚肉百姓的證據。
若不把這幫蛀蟲清除乾淨，必然會持續禍害整個大玄。
蕭啟棣一回來便上朝宣布各種新製以及任免命令，直接觸及到了蕭氏貴族團體的深層利益，就是為了讓輕易不露麵的榮瑞公自己跳出來。
“托君上的福，我好多了。”榮瑞公隨口應了一句，沒有行禮，直接說道，“君上吞宇國滅煞越，想必是過於意氣風發了。”
蕭啟棣淡淡道：“此話怎講？”
榮瑞公昂起頭，理直氣壯地說：“自數百年前大玄建立起至今，從未設立過什麼省啊總督啊之類的東西，君上腦子一熱，就擅自改製，同時還不顧大臣勸阻，要用一個敵國將軍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將軍取代東境邊關大將。種種舉措，如同兒戲！”
蕭啟棣麵不改色，“那你覺得，如何才不叫兒戲？”
榮瑞公摸著胡須，邊踱步邊說：“起碼也得跟我們這些王公貴族商議一番，再召集幾位朝中最位高權重的大臣詳細探討，並征求其他朝臣的意見，逐步定奪，直到所有人都滿意了，再進行宣布。君上，你雖已親政，但在處理政事上還是太年輕啊……”
他一說完，之前那十來個大臣紛紛點頭附議，都表示榮瑞公說得對。
而其餘大部分大臣全都露出了一言難儘的神色。
誰都看出來了，這是榮瑞公既不肯讓自己的利益受損，又盯上了原宇國領土這塊大肥肉，有人默默歎氣，有人敢怒不敢言。
榮瑞公又誇誇其談道：“自從司徒巍死後，朝中尚未確立丞相，想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君上才覺得沒有重要大臣能商議，便也忘了跟我們這些王公貴族聊聊吧？我倒是想建議君上，當務之急是找個人當丞相，再製定其他事宜。”
蕭啟棣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神色，“哦？不知榮瑞公可有人選？”
榮瑞公當場指著剛才率先反對蕭啟棣的大臣，“這位文大人就很合適，我很看好他。”
“多謝榮瑞公賞識，多謝多謝！”文大人眉開眼笑。
其餘不少大臣連連皺眉。
這文大人雖然在朝中擔任要職，可能力實在平平無奇，全靠著巴結王族才混得風生水起。
在場官員隨便點一個都比他更適合當丞相。
“你這不是亂來麼！”段武已忍無可忍，大聲嚷嚷道，“因為你看好，所以他就合適當丞相？”
榮瑞公沉聲訓斥，“我在跟君上商議朝堂大事！輪得到你插嘴嗎？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拖出去！”
聲音落下，大殿外的禁衛軍統領便率人走了進來。
蕭啟棣對此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就連王宮的禁衛軍上到統領，下到副將，大多數也跟蕭氏貴族沾親帶故。
而相較於既有身份又有資曆的榮瑞公，蕭啟棣到底還隻是個年輕的晚輩，在並不會危及君上的情況下，禁衛軍自然偏向於聽從榮瑞公的命令。
“榮瑞公，”蕭啟棣眸子浮現一抹陰寒，“孤提醒你一下，這位乃是段武大將軍，滅宇國的大功臣，他亦有資格商議朝堂之事，你如此待他，不怕令百官心寒，萬民嘲笑？”
榮瑞公聞言，擺擺手示意禁衛軍停下腳步，但沒有讓禁衛軍退下。
接著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來這就是段大將軍，失敬失敬。”
“嗬，用不著給我來這一套先給個下馬威再裝腔作勢的玩意兒，”段武冷笑連連，“我說榮瑞公，你要是那麼看好你的狗腿子文大人，要不把他領回家算了，天天能看見，多好？”
榮瑞公老臉發顫，指著段武鼻子罵道：“你簡直是無禮！粗鄙不堪！”
段武後退到群臣隊伍中，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我這人粗鄙慣了，失敬失敬。”
“你……你……”榮瑞公氣得臉色漲紅。
看到這老東西吃癟，蕭啟棣嘴角微微上揚，“孤知道你們也都是為了大玄操心，不過麼，丞相一職，孤自有人選，就不必讓榮瑞公跟段將軍為此鬨得不愉快了。”
榮瑞公怒瞪了段武一眼，努力平複情緒，問道：“君上選了誰？”
蕭啟棣沉下臉色，“你在朝中並無官職，孤任命大臣，難道要向你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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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榮瑞公語氣變得強硬，“大玄乃是咱們蕭家的大玄，任命官員關係大玄安定，自然是與我有關，雖談不上請示，但，我應該有資格參與決策！”
蕭啟棣心中冷笑。
數百年前，整個蕭氏一族齊心協力建立了玄國。
那時候確實是能人輩出，為大玄的發展壯大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然而隨著大玄的穩固，蕭氏王公貴族一代代更迭下來之後，便開始坐享其成。
這倒也就罷了，大玄還是養得起的，也願意養著。
可是到如今，這幫貴族愈發變本加厲，已不滿足坐享其成，貪婪之心越發膨脹，對大玄百害無一利。
倘若將來一統天下，這些人便會成為全天下最大的禍害。
從蕭啟棣往上倒推好幾代大玄君王都察覺到了這一隱患，但礙於親族關係以及他們祖上的功勞，始終無法也不方便對他們下手。
但蕭啟棣覺得，到了自己這個時候，時機已經成熟。
他與這些親族並無感情，動起手來也就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以往榮瑞公這類人王族宗親用來裹脅大玄君王的所謂血脈關係，在他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並且，榮瑞公現在越是張揚跋扈，就越會讓朝堂多數大臣反感。
如此一來，再加上足夠的罪證，適時出手，就連那些恪守舊規矩敬畏貴族身份的大臣，也不會成為他清理門戶的阻礙。
蕭啟棣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大臣乃至後世評價為骨肉相殘冷血弑親。
他隻是不想自己要動刀子的時候，被一些頑固的朝堂官員乾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