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野擦去腦門兒上的冷汗,手上的溫度涼得可怕,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了。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自己下意識按出來的120,他深呼吸,把手機關機。
誰能想到在異世界會遇到這種事呢?
肇事了。
焦土到弗雷帝國之間有一片漫長的荒野,雷野經常往返,所以對這條路已經非常熟悉了,簡單來說就是三個字:隨便開,這是一片自由的土地,甚至沒有什麼碎石和溝壑,把速度拉滿就像是在玩地平線四。
所以他放心地把方向盤交給了想要試試的格雷蒂。
這份快樂不會再有了,因為雷野的心裡會永遠留存剛才那個瞬間的恐懼,突然出現在視野裡的地龍,與急刹狀態的半掛碰撞發出轟然巨響,他的耳邊炸開格雷蒂的尖叫聲,隨後地龍的身體在他麵前炸開,幸好駕駛的是半掛而不是鬼火,這半掛車是按照能承載安格力的規格設計的,和地龍互懟倒是不虛,所以雷野和格雷蒂都沒有受傷,但是騎在地龍上的那幾個人就不好說了,雷野眼睜睜看著幾個人飛起來又拍在地上,當場去世,現在還活著的就隻剩下一個人。
格雷蒂正蹲在他旁邊,不間斷地拍打年輕人的臉讓他保持清醒,偶爾向雷野投以無助的視線,像是車禍現場手足無措的女司機第一時間想要向家裡的男人尋求幫助。
癱在地上的男人麵色蒼白,嘴角一邊掛著半根麵條,另一邊淌著治愈藥劑的藥液,但雙管齊下也是回天乏術,隻能勉強再吊一小會兒的命。
他被攔腰創斷,治愈力還在拚命修複他的軀體,但生機正在隨著大量的失血快速流逝。
雷野深吸口氣,迎著格雷蒂求助的視線走過去,替代了她的位置,把癱在地上的男人的頭放在自己腿上,他這才注意到男人居然長著一雙獸耳,想是來自伽德魯帝國的亞人。
但雷野也沒有處理這類事故的經驗,沉默了很久才終於憋出一句話。
“你是要報警還是私了啊”
年輕亞人噴出一口血沫,他抬起頭來,似乎要用那失神的視線看清雷野的臉。
“你是你是那家夥的朋友麼,我錯了,我承認她不是完全自願的,是我強暴了她,但我隻是個人渣我沒有想過把你們逼到絕路,後來不是給你們錢了麼,求求你救救我”
雷野一愣,啪地給了他一巴掌,和格雷蒂想要讓他保持清醒的溫柔巴掌不同,這一巴掌抽的年輕亞人歪了半張臉。
“雖然不知道‘那家夥’是誰,但是你瞧你乾的什麼事呢,這是不對的!”
說著雷野反應了過來,把他歪過去的腦袋扶正,繼續往嘴裡灌藥劑。
“噗噗嚕嚕那你,那你是誰,”亞人艱難地把藥劑吞下去,努力把眼睛睜大想要認清雷野的身份,“你是內務大臣的人麼,我就是害怕你們,不想再卷到你們的權力鬥爭裡去所以才接受那麼個小地方的土豪發來的聯姻的啊,博洛尼亞我之前聽都沒聽說過,以後我都打算窩在這種小地方了你們還不放心麼?他兒子真不是我殺的我就隻是整死了幾個仆人泄憤而已,非得非得趕儘殺絕是吧!”
雷野又是一愣,又給了他一個巴掌。
“什麼話!仆人的命也是命啊!”
說著他再把男人的臉扶正,瞥了眼被創飛的那些屍體,看裝束和皮膚碎片能勉強辯認出都是這衣裝華貴的男人的下仆,不由得扭頭看了眼瑟瑟發抖的格雷蒂。
“我賠”打著哆嗦的格雷蒂老老實實地舉手。
唉這個人也是習慣用錢解決麻煩的主,但事關人命哪裡是一句賠錢那麼簡單。
雖說是個人渣,但畢竟是格雷蒂全責,得做好善後才行,也可以把這事無視掉,反正會回檔。
就在雷野遲疑著選擇了後者之時,男人突然睜大眼睛,瞪著雷野。
“難道,是血之咒?”
“血之咒,什麼玩意?”這個突如其來的怪詞把雷野弄蒙了。
“所以你們也不是因為沾染了家族的詛咒才來仇殺我的麼?那是為什麼?我感覺我我不行了,讓我死個明白,到底,為什麼”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你呢。”
男人的眼睛瞪得更大,拚了命地轉動腦袋,晃晃頭看看四周。
“你們不認識我,直勾勾往我身上創?這麼寬敞一條路啊!”
雷野沉默,扭頭看向格雷蒂,格雷蒂彆過頭。
兩個人再回過頭的時候,男人已經吐著血沫緩緩失去最後的生機,死不瞑目。
“對不起哥們,不是故意的。”雷野把他放平在地上。
地龍被創爛了,下仆們成了皮膚碎片,這小夥看上去結實點,結果也寄了,格雷蒂的車技真是沒得說。
不過雷野也能理解這是個意外,太大的一條路,誰也沒有會想到會出現這麼一隊人,格雷蒂已經反應得很快猛踩刹車了,如果保持著全速撞上去,那麼雷野都可能直接重開。
“就這樣吧,反正聽上去也是個人渣,死了也就死了。”雷野歎氣。
他有點好奇那個什麼血之咒,聽上去是個有點中二的詞,比起這個他更好奇這支亞人小隊到人類的城市去做什麼,在人類的城市,對亞人的歧視比對魔族還要猛烈得多。
“穿得倒是喜慶。”雷野摸了摸男人身上的衣服。
是大紅色的袍子,剛才雷野還以為是被血染紅的,嚇壞了,上手一摸才發現衣服很乾燥,隻希望這一身紅衣死去的小夥不要變成什麼奇怪的東西才好。
“是禮服,”格雷蒂小聲說,“他是要去結婚。”
她捂臉,“天呐我都乾了些什麼。”
其實這個倒是沒什麼值得愧疚的,聽這哥們的隻言片語他可不像什麼好人呐,某種意義上格雷蒂甚至算是救了那位新娘一命。
但雷野也不準備安慰格雷蒂,這畢竟是她創出來的麻煩,她得善後才行。
“他要去的地方是博洛尼亞,正好是我們的要去的地方,我覺得你有必要把他的死訊帶給新娘。”雷野說
“這”
格雷蒂的表情有點痛苦,似乎提前感受到了自己將要麵臨的責罵。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側頭瞥向雷野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