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是我們的嘴。”設計師看了看牆角靜默著的洞穴。
“這事還說不清楚,先跟我過來吧。”
設計師跟著孩子走過去,它一直走在它前麵,可它不認識路,自然要回頭去瞧孩子的腳步,它的尊嚴不容許它這般行事,它隻好這樣走了。
“來這兒。”孩子擺了擺手,“快過來。”
設計師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它本就想去那兒,這與彆人無關。
“這也許是個廁所。”設計師端詳著眼前的建築。
“也許是。”
“這就是它的名字了。”它用指尖碰了碰眼前懸掛著的牌子,上麵當然有字,“這裡是關押區。”
“也許是。”孩子一邊說,一邊把物件解開了。
“這實在不雅觀。”設計師說著,聲音很微弱,幾乎聽不清了,也許它在和自己說話,也許是那牌子在作答,沒人去問它,它也懶得解釋了。
它看著那些東西從孩子處奔湧出來,灑在關押區裡,設計師急忙把頭扭過去,可現在還有聲音,水流敲打石頭的聲音,這響動和自己曾聽過的鐘聲有所不同,一種極其彆扭的響動,抓撓它的肺腑,牽著它的頭,讓它不得不將身子轉過去,它又盯著這一幕,這條瀑布一砸進眼前的建築就變了形,像一條生了病的長蛇,發瘋般扭動著細長的身子,設計師將那牌子取下來,翻了個麵,又掛上去,它翻弄著這玩具,想篡改上麵的字跡,可它沒帶筆,隻好用手肘點了幾下,權當慰藉。
它準備鑽進這地方了,廁所,可沒有門,沒有窗戶,這是不容易進去的,它很輕捷地跳了起來,走到遠處,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它堅信換個位置就能得出不同的答案,它用腦袋去敲打關押區的冰箱,裡麵的乘客不肯開門,當然,門向來會自己打開的,食物變質了,設計師現在這樣想,也許是這樣。
如果把它的墨鏡放進去,這副眼鏡一定要成了煮熟了的信使,當然,是隻鴿子,如果把它的紐扣丟進去,它一定要成了位沉默寡言的老先生,握著自己的手杖,品嘗主食的味道,設計師準備把孩子拉過來,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那輛車拋錨了,要速戰速決。
“來張新鮮的紙片。”孩子一麵走,一麵說,“看看這家夥的大腿,壯實的生物,它們的腿上還有我們的腿,一起奔跑,它們一動身我們就要跟著走,它們停下來我們就要閉上眼,您認為呢?這可是我的傑作,您一定把嘴抓住了,不想讓我們的鼻子跳出來,這空氣裡全是爛魚味,發臭了的魚,它們就不能早點走出來,把這些東西清理掉嗎?這些不稱職的懶蛋,它們恐怕又坐在哪個陰森的角落裡了,它們又在想入非非了,它們還考慮著那座宮殿呢,在沒有窗戶的廁所裡享用美食,它們把這些老家夥塞進懷裡,興高采烈地帶進來,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它們滿心歡喜,自信的陌生人,誰都能猜到的事,誰都能想到的事,它們也想到了,可總是不願承認,這就是它們的模樣,一模一樣,令人厭惡,它們的佳肴早就成了爛泥,依舊咆哮著的爛泥,進了這間廁所還在做夢呢,連床都沒了,還敢睡覺,它們還想著那座宮殿呢,我們一早就說過,這隻是個小家夥,一隻巨獸,牲口,寵物,我們的好朋友,它們站在它的肚子裡,我們把它們攔住了,它們總要跳進去,它們就這麼喜歡站在肚子裡,它們把小時候的童話故事拿起來,貼在臉上,大聲誦念,好像自己就是那無所畏懼的勇士,正跟惡獸搏鬥呢,可誰會去看它們呢?一模一樣的臉,我們聊過許多次了,可還是要再說一次,接下去也要說呢,沒辦法,我們能想出什麼辦法呢?它們就這樣走,認不出來囉,它們聚在一起,它們靠在一起,它們還認為自己正一個人走著呢,為什麼?或許是那本童話故事書,你懂吧?朋友,您是位設計師,應該了解這些事,它們總認為這樣做很有魄力,你認為呢?像那些野狼,在沙堆裡亂叫,這樣很有意思,像個小孩,那就讓它們走吧,它們走在一條路邊野狗的肚皮裡,卻認為自己正與巨獸搏鬥,它們像臭蟲般堆在一起,卻堅信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天才,它們在廁所裡手舞足蹈,卻誤認為自己發現了一座恢弘又壯觀的宮殿,我知道您剛從裡麵走出來,所以我才這麼說,這麼說絕不過分,我渴望聽到您的聲音,您一定理解這條褲子的,因為您剛剛走出來,我的話您一定能聽見。”
“這與我的想法有所衝突。”
“那地方總是那樣,你還不這樣想?看來您最近沒吃什麼東西,餓得昏了頭,您想想,您的那些雕像,全成了渣滓,掉在那裡麵,您的那些詩句,全成了噪音,在那裡麵亂竄呢,您現在還執迷不悟嗎?就是這樣的,沒什麼好說的,什麼東西都逃不過去,全都一個樣,一模一樣,還是這詞彙,一模一樣,完全一樣,讓人想吐,我要吐在自己臉上,這間廁所,關押區,最偉大的廁所,我們的欲望之源,我們的仇恨之都,那就閉嘴吧,朋友,您不這樣想,那就這樣吧,您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看看自己的臉吧,剛從裡麵出來,仔細看看自己的臉,那上麵是誰?這次可真的是你自己了,不必去找鑰匙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孩子和鞋匠找到了一條在密林中伸縮著的小路,所以鞋匠先開口了:“為什麼不進去?您可還是個孩子。”
“或許您該把鞋子頂在腦袋上,因為您是位鞋匠,或許您該把鞋子含在嘴巴裡,因為您是位鞋匠。”
這裡沒有樹,隻有閉著嘴的猿猴,它們從人們身旁匆匆掠過,丟下尾巴裡的口袋,孩子本打算彎腰去撿,但鞋匠還在旁邊,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在野外睡覺,終究是件令人心煩的事。
“您就這樣站著?”鞋匠又開口了。
孩子的頭很疼,它也許沒睡覺,很久沒睡覺了,這其實與這位鞋匠無關,畢竟這條路還很窄,兩個人完全能走過去,不會鑽進牆角裡,可這些話太刺耳了,嗡嗡叫著,它隻好遷怒於這位陌生人了。
“總之,還要進去。”鞋匠說道,“您總是要進去的,我也一樣,我們一起走吧,出了事還能互相照應。”
“我們原路返回吧。”
“這可不好,您看看,這附近還有路嗎?早沒了!朋友,早沒了!我們隻能走進去了,我知道你不情願,誰願意這樣做呢?我們在這樹林裡走了多久呢?那林子裡還有我們蓋起來的高樓大廈,大廈旁邊還有我們的窩棚呢!我的輪椅還在裡麵擺著,現在多半散架了,我們進進出出,在這樹林附近徘徊著,因為沒有路,可我們還要進去,總不能一直站在外麵吧。”
“沒辦法。”
“我知道您要說這話的,您還是個孩子,彆見怪,我還是要說這話,也隻能說這話了,我們可是溺水了,總要抓住些浮在水麵上的物件,您彆見怪。”
“那就走吧。”
它們隻好走進樹林裡了,這條路走了許多遍了,因此很熟悉,它們都知道,這條路在變,在緩慢地變動著,可這有什麼用呢?它們走得實在太快了,這種變化,微不足道的變化,沒什麼用,也沒辦法,這條路,這片樹林,得意洋洋地蠕動著,自以為抓住了它們,這有什麼用呢?算不上翻天覆地,就連走兩步都不肯,也隻好這樣了,這條路是為它們而修的,這片樹林是為它們而栽的,可沒人會走過來,問問它們的臉,這張臉都發黃了,沒人看到,還在那地方埋頭苦乾,這種事是沒什麼辦法的,它們早看膩了,也說膩了,誰也說服不了誰,隻好來回散步了。
折疊起來的椅子向來很乖巧,孩子握住它們的嘴巴,就這樣提起來了,現在你該去哪兒?這句話就藏在心裡,它不打算說出來,本來應是說給鞋匠聽的,可改了主意,一定要更改主意,這樣才有新意,孩子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沒人扶它,它又立馬跳起來,這不是它想走的路,所以這樣走最合適,上一刻的自己打算這樣做,這一刻的自己必須反駁它,沒人可供交流的樹林裡,隻能和自己打交道了,而反抗自己能帶來無窮的樂趣,還有不竭的驚喜,纏在一起的小山丘,裡麵有巨蟒。
“它們的臂膀展露出來了,在一片海水裡,我們的眼光被吸引過去,攜帶著昨日的堅冰。”
“一粒微命,散儘滄海,心已明滅,萬化何在?”
把樹枝折下來,它本想戴在腦門上,可前幾天的睡意還盤旋著,久久不散,孩子不打算趕走它們,它們總會找到個去處的,不會是那些沉默著的同類,隻能是走動著的它們,不安分的客人,旁邊就是鞋匠了,它的腦門大大的,也許還閃著光,頭發都掉光了,這些小家夥一定要悄悄地走過去,趁著它不注意,趁著所有人都不注意,就連它們自己都忘了要做什麼了,這樣的一件事,根本不存在的事,如何會失敗呢?而它們隻能在這裡做夢了,一片樹林,還未進去,現在不是時候,他夢到一片廣闊的海,既無儘頭,更無邊際,不知延伸到何處。
有個單薄的身影坐在海岸上,遙遙地望向遠方。
“你見過這樣的昆蟲嗎?”鞋匠開腔了。
所以孩子也走過去,它沒看到鞋匠的腳印,順著聲音尋找一位朋友是極其困難的,它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還好,鞋匠走得並不遠,它還在入口處旋轉,有時候會躺在自己麵前,現在則抓住了樹林深處還未展翅的昆蟲,它的手掌多厚重啊,簡直能和蟲子的角媲美了,孩子必須為這種背叛而擔憂,它們走得更近,關係更好,也許是同類,它們長得更像,這位鞋匠,它和自己手裡的蟲子或許見過麵,它們有著相似的氣質,它們靠得太近了,它們的肌膚緊貼在一起,這裡沒有它插足的餘地,孩子就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它假裝什麼都不懂,這樣做最安全,而它還是一位孩子,一位年紀輕輕的孩子,沒有父母的孩子,這位鞋匠應當能原諒它,如果沒什麼效果,那就隻好重新來了,誰也沒犯錯。
“也許,我見過這種蟲子。”孩子大聲說道,似乎要把旁邊藏著的家夥嚇跑。
“這不太可能。”鞋匠慢悠悠地回答自己,但這句話和孩子實在沒什麼交情,“這種蟲子很少見,您不覺得嗎?它們的翅膀是黃色的,它們頭上的角,快看,這些烏黑色的角,多麼粗壯的角啊,它們是天生的戰士,我簡直要張開嘴了,還有它們的牙齒,你見過這種蟲子的牙齒嗎?跟我的不一樣,不算鋒利,但很誘人。”
“這些蟲子是從哪兒來的?”
“也許,不清楚,我隻好猜測了,它們比我們更聰慧。”
喜歡帽子裡的手套請大家收藏:()帽子裡的手套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