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妖,李初一亦是如此,謝應淵和蕭憶安就更不用說了。
我們誰都經曆過,化形的過程,自然能夠切身實地的體會,他說的這一番話。
在妖和動物的世界裡,雖然也有自成一套的規則,卻不似人類這樣條條框框,更沒有區分那樣多的對和錯。
所以任何一隻妖,隻要踏足到了人類的境地,無論想與不想,最終都會被同化,變得越來越有人味。
隻是這個過程十分痛苦,有些時候,甚至十分排斥。
我一個沒忍住,忽然長歎了一口氣,對其感慨道:“無心之舉,這不是你……不是那條九頭蛇的錯。”
小道士露出一抹苦笑,接著說:“無論是對是錯,他都被當成了怪物,更被禹神聯合當時的先民,圍困在了東海之巔,鎮殺在了海底之下,成了鎮海凶獸。”
“小蛇的肉身毀了,卻又妖魂難滅,日日夜夜都要感受著法陣的切膚鑽心之痛,從他身上外溢出去的怨氣,更是化作怨魚,彙集在了海下,日夜啃食著他的魂魄。”
“他逃不掉,隻能日複一日的受著,即便每次鉚足全力,弄死了這些怨魚,沒過多久,外溢出去的怨氣,又會滋生出新的怨魚。”
“時間長了,他也不想反抗了,就這樣受著,痛得多了,日子也就麻木了,習慣了。”
“他本以為,這種痛苦的日子,無法解脫的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直到忽然有一天,海麵上刮來颶風,掀翻了一艘貨船,一船的人全都死了,魂魄聚而不散的飄在海上,加重了此地的怨氣,將這片本就死氣沉沉的海域,變成了一艘死海。”
“一個女孩忽然來到了這裡,她想解救這些亡魂,也發現了他的存在,她發現,因為這些人的死亡之地,正好就在封印他的法陣之中,如若不破除這道法印,她根本超度不了這些亡魂。”
“千百年來,在小蛇昏暗的人生裡,終於有了一個能和他說話的人,即便,這個女孩並不是為他而來,可是女孩陪了他很久,想了各種破陣的辦法,但是這是禹神在上古時期,聯合先民落下的法陣,又豈是那麼輕易就能破除的?”
“女孩在海邊呆了十年,都沒撼動這個法陣分毫,最後決定離開這裡,去到大陸上,看看能不能找到關於這個法陣的典籍,救出他,也解救這些亡靈。”
“她在離開前,曾對這條小蛇許諾過,她一定會回來的,無論發生什麼,無論成與不成,她都會回來,給他一個交代。”
“小蛇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岸上居住的人群換了一茬又一茬,人世間的朝代更迭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沒有等到這個女孩回來。”
“——他本是可以忍受這些無儘的孤獨與黑暗,因為他早就已經習慣,可女孩的出現,就像是一束照在他身上的光,他已經見過太陽了,他還怎能安心呆在海下,去過從前那麻木的生活?”
“他終於滋生出越來越多,想要反抗命運的勇氣,他觀察著附近的漁民,他了解了人間的法則,也越來越像個人,他不停的在等待著機會,能夠徹底離開這裡,見到光明的機會。”
“女孩沒有回來找他,他決定去找那個女孩,他乾了生平第一件壞事,他殺了誤闖此地,前來鎮壓他的一個小道士,他將那小道士當做了自己的替身,與他互換魂魄,換了身份。”
“可這種行為,本就有違天道,代價太大,大到他發現他就算找到了替身,也無法離這個替身太遠,否則天道的懲罰便會立馬落下,他本就沒了肉身,為了自由連魂魄都換了,他根本沒有硬抗雷罰的勇氣和實力。”
“他從在海底等,變成了在岸邊等,每一個來到這裡的陌生人,他都會格外關注,他總覺得,那個女孩不會食言,她一定會來,可是等著等著,他卻越來越不信了……”
“妖魂化人的代價,即便是上古凶獸也抵抗不了,為了維持這具肉身,他隻能鋌而走險的次次輪回,可是輪回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的記憶也越來越空缺,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弱……”
“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雖然他很久以前,早就很不想活了,可是……”
小道士說著說著,眼眶已經紅了一圈,就連聲音都哽咽的快要說不下去。
他輕輕抬頭,將眼中的淚水全都憋了回去,狠狠地吸了好幾口氣,強打鎮定地露出一抹微笑。
“可是,如果他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那個女孩回來,還能問問,那個女孩當年到底是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看過他,找過他。”
“他其實是想活的,哪怕隻能遠遠的看著女孩,他也想留在這個世界上,他忽然,沒那麼想死了。”
故事裡的小蛇,其實就是小道士,女孩,自然就是李驚棠身上的那個姐姐了。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女孩的出現,就像一束光亮,照進了他那漫無天日的世界之中。
即便這束光,或許並沒有那麼閃耀,或許在實質上,並沒有幫到他什麼。
但那也是一束光啊,是他唯一的,不可多得的微光。
李初一聽著小道士的故事,似是感觸極深,早就不知何時淚流滿麵。
她一邊輕輕擦拭著自己眼角邊的淚水,一邊哽咽的對著小道士說:“女孩不是食言的人,她說會來,便是一定會來,她隻是……遇到了,連她都無法抗衡的事情。”
“小蛇一直沒有懷疑過她,也堅信她肯定會來,可是小蛇不知道她的近況,也沒有能力幫她。”小道士目光空洞,似乎還有些自責地緩緩說道。
我聽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感慨地長歎了口氣,安慰他道:“正如謝哥說的那樣,世間萬事萬物,不到死亡那一天,都絕不會是終點。”
“就算小蛇活不了多久了,可是,事情還沒發生,一定會有轉機的。”
小道士沒有說話,微微勾起的嘴角,似是在笑,笑得很甜,既有一種對生死看淡的灑脫,也有對人間難掩的眷戀。
謝應淵沉默幾許,忽然開口問他:“在那片海域的東邊,有一座小島,被人圍起來成了養魂地,你……應該是知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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