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江雲寒幫母親把最後一批玉米收進屋裡時,屋簷下的水已經彙成小溪,嘩啦啦地衝刷著院子裡的石板。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突然發現父親不在堂屋。
“媽,爹呢?”江雲寒轉頭問道。
江母正擰著濕透的衣角,聞言抬頭:“剛才隔壁王嬸急匆匆跑來,說知青點那邊好像出事了,你爹帶著人過去看了。”
江雲寒心頭猛地一跳,眼前閃過池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二話不說抓起鬥笠就要往外衝。
“站住!”江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這大半夜的,雨又這麼大,你去湊什麼熱鬨?”
“我得去看看!”江雲寒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池......”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江母狐疑地打量兒子:“你什麼時候跟那個池知青這麼熟了?”
江雲寒語塞,耳根發燙,“我、我是怕出事......”他支支吾吾道。
江母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從小就愛瞎操心。知青點那麼多人,你爹去了就夠了。”她用力把兒子往屋裡拽,”趕緊把濕衣服換了,小心著涼。”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被推開。
江村長渾身濕透地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狼狽不堪的知青,其中赫然有池黎。
“快進來避避雨!”江母連忙招呼,“雲寒,去燒點熱水。”
江村長咳嗽一聲,召集周圍一些村民過來:“好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給知青同誌們安排住處。”他環視四周,“誰家有空房的?”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幾個村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有人小聲嘀咕:“這大半夜的......”
雨幕中,村民們麵麵相覷,誰都不願先開口。幾個婆娘悄悄往自家男人身後躲,男人們則悶頭抽著旱煙,火星子在雨裡明明滅滅。
“老張家不是剛起了間偏房?”江村長點名道。
張老漢的煙杆猛地一抖,灰白的胡須顫了顫:“那、那是給老二娶媳婦用的......”他媳婦趕緊拽他袖子,小聲補充:“再說屋裡堆滿了秋收的薯乾,連下腳的地兒都沒有......”
“王嬸家呢?”江村長轉向另一側。
王嬸懷裡抱著三歲的小孫子,聞言把娃往上顛了顛:“您瞅瞅,一大家子擠三間屋,夜裡孩子尿炕都得排隊......”
她突然瞥見知青裡唯一的姑娘曲文紅,眼珠一轉:“除非是這位女同誌,跟我閨女擠擠倒還成......”
人群裡響起幾聲嗤笑。
王婆子蹲在碾盤上怪聲怪氣:“城裡人就是講究,前年發大水,咱村老少不都在祠堂打地鋪?”
“就是!”王婆子兒媳婦撇撇嘴,幫著開腔,“這些知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記工分的時候倒不含糊。上回讓誌明同誌去挑糞,半桶就灑了人家一鞋......”
江村長看著村民們推三阻四的樣子,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煤油燈都晃了晃。
"都給我閉嘴!"他一聲怒吼,把所有人都鎮住了,"你們一個個的,還有沒有點階級感情?知青同誌大老遠從城裡來支援農村建設,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們就這麼對待革命同誌?"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幾個剛才往後退的村民低著頭不敢吭聲。
“村長,不是我們不願意......”王二叔搓著手,支支吾吾地說,“實在是家裡地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