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內
呂府書房內，燭火搖曳，將呂德昌肥胖的身影投在牆壁上，顯得有些扭曲。
管家呂忠步履匆匆地推門而入，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慌，他甚至忘了敲門。
“老爺！不好了！”呂忠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縣丞那邊……那個叫蘇婉的仵作，從王三的肚子裡驗出了紅尾鱠！他們……他們帶著人往紅鳶閣去了！”
呂德昌原本正閉目養神，聞言猛地睜開眼，精光一閃而過。他臉上橫肉抽動了一下，卻並未如呂忠預料的那般驚慌失措。
“紅尾鱠……”他低聲重複了一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太師椅的扶手，“倒是小瞧了那個女人，竟有這般本事。”
“老爺！”呂忠更急了，額頭上滲出冷汗，“紅鳶閣裡……咱們那些‘貨’可都在地下藏著呢！這要是被搜出來……不止是私售藥丸、光是那紅尾鱠的來曆……就夠我們喝一壺的啊！那可是知府大人也……”
“慌什麼！”呂德昌猛地打斷他，聲音沉冷，帶著一種異樣的鎮定，“天塌不下來。”
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已經微涼的茶，眼神幽深：“他們去了紅鳶閣，就一定能搜得成嗎？”
呂忠一愣：“老爺的意思是？”
呂德昌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老謀深算的冷笑：“紅鳶閣是什麼地方？那是雲州城最燒金的銷金窟，背後牽扯了多少人的利益？知府家的那位寶貝公子，石奇天，可是那兒的常客，今晚……他正好就在那兒宴客。”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篤定和嘲諷：“你以為，石公子會眼睜睜看著官府的人，在他玩得正酣的時候，衝進去大動乾戈，掃了他的興致，甚至……掀了某些見不得光的台子嗎？石知府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呂忠聞言，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明白了什麼：“老爺是說……石公子會……”
“哼，”呂德昌冷哼一聲。
“石奇天那個紈絝子弟，最是看重麵子，又仗著他老子的勢橫行慣了。王猛一個小小的捕頭，敢跟他硬碰硬？就算有縣丞的手令，在這雲州地界，知府公子的分量，可比一紙手令重得多。”
他靠在椅背上，重新閉上眼睛，仿佛一切儘在掌握：“等著吧。自會有人替我們攔住他們。搜查？哼，沒那麼容易。”
夜色中的紅鳶閣，依舊是笙歌隱隱，暖燈融融，與城外荒山的死寂詭譎判若兩個世界。
捕頭王猛帶著一隊衙役，麵色冷硬地將紅鳶閣的前後門堵了個嚴實。
他手按腰刀，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那些因驚懼而瑟縮的護院和探頭探腦的龜公，沉聲喝道：“官府辦案！所有人等，原地勿動，接受盤查！”
老鴇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此刻卻花容失色，急匆匆扭著腰肢迎上來，帕子一甩，帶著濃重的香粉氣：“哎喲喂！王捕頭！這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咱們紅鳶閣可是正經做生意的地方，安分守己，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王猛絲毫不為所動，鐵麵無私：“是否誤會，查過便知！讓開！”
他大手一揮，就要令手下衙役湧入。
就在這時，二樓一間雅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身著錦緞華服、麵色帶著幾分酒意與不耐的年輕公子哥，在一眾嬌聲軟語的鶯燕環繞下，慢悠悠地踱步出來，倚著欄杆向下望。
“吵什麼吵？沒看見本公子正在聽曲兒嗎？擾了本公子的雅興，你們這群差役有幾個腦袋夠賠？”他語氣倨傲，眼神輕蔑。
王猛抬頭一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那年輕人不是彆人，正是雲州知府石崇海的獨子——石奇天！
石奇天仗著其父權勢，在雲州城內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平日裡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王猛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辰出現在紅鳶閣！
“原來是石公子。”王猛抱拳，語氣不得不放緩幾分，但依舊堅持，“卑職奉命查案，公務在身，還請石公子行個方便。”
“查案？”石奇天嗤笑一聲，推開身邊的美人，一步步走下樓梯，來到王猛麵前，幾乎是指著他的鼻子，“查什麼案？我看你是故意來找本公子不痛快的！這紅鳶閣本公子包了場，你說搜就搜？將我石家的顏麵置於何地？將我爹置於何地？！”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
老鴇見狀，立刻躲到石奇天身後，連聲附和：“是啊是啊，石公子在此宴客，怎會有可疑之人？王捕頭，您肯定是弄錯了……”
王猛麵色鐵青，額頭青筋微跳。
知府公子這塊招牌實在太大，硬闖的後果絕非他一個小小捕頭能承擔得起的。
但職責所在，若因畏懼權貴而放過線索，他同樣無法交代。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周旋：“石公子，卑職並非針對您。”
“隻是案情重大，涉及多條人命，若有疏忽，上頭怪罪下來，卑職和知府大人麵上都不好看。不若讓卑職快速查驗一番，也好早日還紅鳶閣一個清白，免得流言蜚語，壞了石公子的名聲？”
“少拿我爹壓我！”石奇天卻絲毫不買賬，反而更加惱怒。
“我說不準搜就是不準搜！王猛，你立刻帶著你的人給我滾出去！你哪天都可以搜查，就今日不行，今日我若退了，不妥妥打我的臉麵？！”
他身後的家丁也紛紛上前一步，麵露凶光，與衙役們對峙起來，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王猛的手緊緊握著刀柄，指節發白。
這石公子，為何偏偏在此時出現在此地？又為何如此強硬地阻撓搜查？
線索似乎就在眼前，卻被一堵名為“權貴”的高牆死死擋住。王猛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捕頭，若是得罪了石奇天，縣丞肯定保不住自己的，自己以後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沒有辦法的王猛隻好帶著人離開，明日再來搜查，留下一兩個人時刻觀察這周圍，看看有什麼可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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