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我雖然沒時時關注收購站，但大體情況都了解。
畢竟拉紙殼書本拉鐵銅鋁的車，都是一直跟我合作的小楊，而且每天收貨的賬我也大致心裡有數。
根據以往經驗，月底算賬之前，二站三站每家大約能有多少利潤，我也心裡有數。
六姐的第三收購站之所以比二姐家的多，是因為運氣好，也是因為我六姐勤快，每天天沒亮就出去貼小廣告，有個廠子更新設備，正好看見她貼的廣告，人就找來了。
我姐幫他們把廠裡的垃圾都免費清出去，人家廠子那邊領導高興，除了之前說好的一堆東西，又把小倉庫裡一些破紙殼子輕薄鐵給了我姐，雖然收拾的時候廢了挺大勁，但挑出來都是錢。
那活乾了幾天，淨賺了三千來塊，可不就一下子超過我二姐夫的收購站了。
當然，這種好事兒，可不是常常有，除非刻意去聯係，主動找上門的幾年也未必能碰上一次。
但我二姐夫不理解啊！
他就覺得他兩口子沒乾過我六姐一個，剛剛一聽賺了兩千多還挺高興，這一比較，馬上又心裡不舒服了。
這會兒嘴裡嘟嘟囔囔的，還不敢大聲。
我看破，走上前拍拍二姐夫的肩膀。
“咋了姐夫，心裡有啥想法就說，咱都是一家人，沒啥不能說的！”
“沒……沒有啊！”
他也不好意思，撓撓腦袋之後也不再說話。
我太明白，這人啊，你永遠彆聽他說了什麼，而是要看他沒說什麼。
說出來的話不一定有營養，但憋在心裡的，早晚都是毒瘤。
有毒就得解，不然嚴重了早晚是大事兒。
他不說，我就替他戳破“姐夫，你是覺得我六姐一個人，賺的比你跟我二姐多？心裡不得勁兒？”
我那句話出口，我二姐夫眼珠子一睜，但很快又壓製了情緒，他知道沒理，更怕我二姐再揪他耳朵。
“小婉，你想哪去了，我……我哪裡是那樣人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姐夫我知道你可能會有不平衡，同樣的情況，很多人都會有的，但你看到的隻是表麵，如果你不能弄清楚核心，下個月恐怕還沒我六姐多！”
聽我這樣說，二姐夫眼睛瞪老大。
“啥意思？小婉你這話啥意思？為啥呢？我跟你二姐兩個人，咋就還沒你六姐一個人多？這二咋也大於一啊！”
我笑笑搖頭“姐夫，做買賣可不是你種地，種一粒種子，得一穗苞米，就算是種苞米種子也有好壞，有時候扔進去好幾個種子，趕上旱澇，不也一樣缺苗？這裡麵運氣也占很大成分。”
“小婉你這話的意思是，我跟你二姐，沒你六姐掙得多，是因為運氣？”
我又搖頭“運氣是一方麵，可你知道我六姐為啥會有這運氣嗎？”
“為啥？”
我笑笑，從旁邊櫃子裡，找出來之前印的小廣告單子。
“因為這個！開業之前，我印了兩大捆子，一捆是你家，一捆子給了六姐，你看看這捆子，還有這麼多，肯定是貼多少，可你知道我六姐那還有多少嗎？”
“多少？”
我用手指比了一寸“再有一個禮拜，她的就貼光了！六姐怕沒人來送貨，怕沒人知道她的收購站，每天天不亮就出去貼，一天貼一遝，再多也不扛貼！”
我這樣說，二姐夫還覺得委屈“我也去了啊，接到的大媽，追著我罵，小婉你又沒貼過，你不知道，那感覺跟做賊似的……”
我笑了“姐夫，你咋知道我沒貼過，我那時候貼的比六姐還狠，五六個街道大媽追到我家門口教育我，還說我再貼就封了我的收購站……”
“啊？你也……”
“你以為呢？姐夫你是不是聽人說，城裡錢好賺，遍地都是黃金？可你要懂，哪怕是撿錢也得彎腰，其實你們現在好多了，至少有我告訴你們怎麼收，賣家也是我聯係好的。我剛來城裡那會兒，就是蹬三輪兒到處收貨，有時候起的太早，人家說我擾民，一大早我就被一頓罵。那時候收貨也不懂，經驗全靠自己摸索，有時候賺錢，有時候打眼了，一天或者幾天白乾，風吹雨淋的，比你們現在辛苦多了，我都不怕你們笑話，我那時候每天汗出透又出透，衣服經常都是餿的，早上穿的乾淨衣服，中午就埋汰的沒模樣了……”
我這一番話，不是為了訴苦，隻是希望姐姐姐夫明白，誰都不是一帆風順，誰也不是一下子就掙錢吃個胖子。
二姐夫被我說的麵紅耳赤，倆姐姐眼睛通紅抹著眼淚。
周林歎息一聲，轉頭出了房門。
我叫他一聲“周林你乾啥去？”
他沒回頭，聲音沙啞“有點熱，卻透透氣！”
我大致知道怎麼回事，沒再說話，轉頭又把賬本放桌上。
“行了，賬算完了，二姐這邊一人大約兩千三百塊，六姐這邊一人三千一，這就是上個月各家的勞動成果，各位可滿意！”
“滿意，滿意，咋能不滿意，小婉姐一輩子都沒想過，一個月能掙這老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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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嘛，小婉，六姐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這輩子可能也就廢了，因為有你，姐姐走出那第一步，然後一步一步，生我的人是媽媽，可讓我重生的是你，我的好妹妹！”
我笑笑撫摸六姐消瘦的臉“姐，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不過你也彆光顧著賺錢，彆虧了自己，買點好吃的好穿的……”
我說著，二姐夫也在一旁幫腔“對對對，小薇，過幾天你跟你二姐出去買兩件衣服，咱以後也是城裡人了，得有個城裡人的樣子！”
我點頭笑“對，二姐夫這次說的對，咱老唐家人，要活出個樣來，給彆人看，更給自己看！”
“哈哈，好，咱們好好乾，以後當體體麵麵的城裡人！”
我兩個姐姐，還有姐夫，在屋裡齊聲歡笑，卻不知門外的周林，此刻已經眼睛濕潤。
等我們算賬結束，二姐跟二姐夫送六姐回去，我跟周林也一起回家。
周林手心濕潤握著我的手“我去街口叫輛車！”
我搖頭，撒嬌的頭靠在周林的肩膀上“不，我想跟你一起走回去！”
周林摸摸我的頭“好幾裡地呢！多累啊！”
“不累，周林跟你在一起的時光無比幸福，多遠都不累，我想跟你走很遠很遠，我希望世界沒有儘頭……”
“嗯，小婉，你我的世界沒有儘頭，哪怕世界有儘頭，我也開出一條新路，讓我們一起走下去！”他說話間，一把將我抱住。
我感覺自己仿佛要溺死在周林溫暖的擁抱中，不知不覺間，我感覺臉上有些濕潤。
是下雨了嗎？
我看看皓月當空滿天繁星，這麼晴朗的夜晚哪裡有雨水，而且那一滴有溫度，劃入我唇邊還帶著淡淡的鹹味。
那不是雨水，是周林的眼淚！
或者不是現在，剛剛在屋裡的時候，他匆匆出門，還有那莫名沙啞的嗓音，他的眼淚就已經控製不住。
我踮起腳，吻乾周林的眼淚。
“傻瓜，彆這樣！咱們現在多幸福啊！該笑，放聲大笑！”
周林在我臉頰淺吻，又一把將我抱的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