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四,下午白璧微照常去寄出了一封信。
現在很少有人選擇寫信那麼傳統的聯係方式了,所以,郵局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才有一座。
遠也無妨。可以讓她靜靜地沉澱思緒,靜靜地……想他。
越來越忙了,以後,還有多少時間能用來想他?
如果有一天,連我也忘了你,那麼,還有誰能記得你呢?
緩緩行走之間,癡癡凝視著信封上那朵黑玫瑰,白璧微不由悲從中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席卷了全身。
不知道當時選信封時,為什麼選擇了黑玫瑰?
黑色是死亡的顏色,黑玫瑰是死神手裡招引靈魂的花。
它上麵的邪魔之氣太重了。
黑玫瑰,每一瓣都代表著一個夢魘。
多麼希望這一切隻是個夢啊,噩夢醒來時,他依然陪伴在自己身邊……
可是,這是現實,這不是夢。
不是夢嗎?
其實也是夢。
是夢非夢。
夢幻,夢魘,夢魔……
夢魂無依。
回來時沿著小河一直往西走,來到懷憂林時,天色陰沉沉的,已經下起了小雨。蕭瑟的風夾著冰冷的雨撲麵而來,幾片枯黃的樹葉悠悠地落到泥水裡,如枯死的蝶。
這樣的季節,連綿不斷的雨就如同無窮無儘的煩惱和傷感。白璧微默默站在一棵柳樹下,撫摸著它曆儘滄桑而粗糙不堪的樹皮,心裡不覺惻然。
許多記憶重又浮現。浣河,念昔河,這條流經她家門前的河,裝載著她童年的多少笑語,少年的多少歡樂?還有後來,她選擇了這所學校,這間學院,都是因為這條河,這條負擔了太多記憶的河。
*****
走了那麼遠的路,有些累了。白璧微找到一處涼亭坐下,卻發現不遠處有兩個四五歲的孩子,應該是剛才在這兒嬉戲玩鬨,現在下雨了,家長匆匆忙忙地帶他們回家。
孩子們――沒有煩心的事情,無憂無慮,該是多麼幸福啊。白璧微默默地想著。
隻是,小時候太過幸福,就一定是好事嗎?
心裡有一個聲音響起,是那個人讀詩的聲音: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時他開玩笑說,嫦娥背叛了後羿,偷吃了長生不死藥來到了月宮,可見從古至今多的是薄情女子啊;而自己反駁他說,當然還是負心男兒多,否則哪有“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哪有“忽見陌上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哪有“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哪有“商人重利輕彆離,前朝浮梁買茶去”?就連李白《長乾行》中那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侶,不也是丈夫遠行瞿塘,留妻子獨守空閨嗎?那時他笑了,說,沒想到你還知道《長乾行》呢,能不能背給我聽?
歎了口氣,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自己背給他聽的《長乾行》: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乾裡,兩小無嫌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