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非淡定放下杯子,目光看向老王,小聲調侃:“現在還覺得她可能是人嗎?”
老王也把杯子放下了,皺眉深吸了一口氣,不回答,似乎這樣就不用把這明顯不對勁的女人踢出人籍。
時非也不愛給人做思想工作,兩手一抱,作壁上觀。
女人坐在方桌另一邊,張栩就鑽進她懷裡,一雙大眼睛不時打量著老王。
大概在他心裡,和爸爸團聚的希望都壓在這老頭身上了。
女人不太會寒暄,猶豫了一會,才開口說:
“我知道我丈夫工作性質特殊,我也願意支持他工作,但是,但是也不能一年到頭地執行特殊任務,連家都不讓回,再這麼下去,孩子都要忘了爸爸長什麼樣了。”
她態度誠懇,樸素真摯裡透著無奈和難過,說完話後,她就端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
杯子裡的小眼睛們呼嚕嚕進了她嘴裡,她也不覺得有問題,咀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的人牙根發酸。
“你要喝嗎?”女人把杯子遞到兒子嘴邊,邊說話邊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
張栩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皺著小眉頭拒絕:“我才不喝茶,苦死了。”
孩子都不愛喝茶,很正常。
這時張栩忽然仰起頭,有些擔心地盯著媽媽的臉,說:“我回家的時候,好像聽到爸爸的聲音了,他在水裡跟我喊救命。”
這話很不吉利,張栩媽輕打了一下他的嘴巴:“呸呸!胡說什麼?爸爸怎麼可能在水裡?!”
責罵了兒子,張栩媽才抬頭重新看向老王,尷尬笑了一下,問:“我丈夫,向天他,他還好好地,對吧?”
老王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於是低下頭,借著推眼鏡的動作敷衍,想裝作沒聽到問題。
一個在等,一個回避,僵持的時間裡,“滴答——滴答——淅瀝瀝——”
忽然有水從張栩媽身上往下流淌,從一滴一滴到小股小股,很快讓腳下的地麵都集聚起了水窪。
雖然時非和老王也是剛從水裡出來,但也沒這麼滲水。
場麵一度詭異,都分不清到底誰是剛從水裡出來的。
眼看著女人的眼神變得僵直,麵容變得慘白陰冷,明顯是要變身現原形的節奏,忽然,“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是有什麼在外麵敲門,動靜很大,女人似乎嚇了一跳,身上的水停止了流淌,臉色也恢複了一些活人氣。
她茫然轉頭看向大門,似乎也很驚詫。
拍門聲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像是門外的東西正帶著莫大的憤怒或者仇恨,否則都搞不出這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動靜。
老王也是一臉莫名,時非依舊抱手作壁上觀,都沒有出聲的打算。
於是屋子裡唯一的女人不得不鼓起勇氣似的,提高了嗓音,朝門外問:“誰啊?有什麼事?”
她問的還挺有禮貌的,於是那激烈的敲門聲就直接停下了。
門內門外一同靜止了幾秒鐘,終於外麵先說話了。
“是我,我是向天。”
向天,張向天,張栩的爸爸,三十年前就已經犧牲了的哨塔特職。
老王是現場唯一親眼見證了張向天死亡的人,所以他聽到張向天的聲音時,臉色變得比張栩母子倆還要激烈和複雜。
“小栩,是爸爸,是爸爸回來了!”
張栩媽媽激動地抱起兒子,幾乎是飛奔著去開門。
眼看著原本在三十年前就破碎的一家子,居然有了要破鏡重圓的趨向,時非目光看向情緒複雜的老王,已經不用問了,直接下結論:“你還是覺得外麵是活人,對吧?”
老王深吸一口氣,先給自己捋了捋心態,隔一會才說:“這裡的時間是不正常的,所以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陰冷的風就打著旋兒地撲進客廳。
一個穿著煙灰色風衣,頭發淩亂濕漉漉的男人站在門口,他手裡攥著類似警棍的武器,視線從滴著水的濕發間透出,鷹一樣銳利警惕,整個情緒狀態十分緊繃,就像一張拉到了極限的弓弦。
“老婆?兒子?”
張向天微微低頭,望著麵前的妻子與孩子,聲音像做夢人的囈語,帶著懷疑與不確定。
然後他又抬起頭,視線不經意掃視坐在桌邊的老王,眼神陡然一變。
那樣子就好像在荒野迷路很久的人,忽然看見了熟人,撥雲見日般感慨,又怕是錯覺般患得患失。
張向天直勾勾盯著老王,腳步踉蹌又堅定地走入客廳。
老王站了起來,一手扶著眼鏡,十分認真的上下打量眼前的張向天,大概正在努力判斷,眼前這個是人是鬼。
張向天一直走到近前,整個人微微一頓,盯著老王的臉,更加茫然了:“你怎麼,怎麼老了這麼多?”
按時間算,三十多年前的王部長也才三十多,比張向天大不了幾歲。
可如今張向天還是青年模樣,王部長卻是年近古稀的老頭。
“沒什麼,遭遇了一些事,然後就老了。”老王微頷首,認認真真給了個很敷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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