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瀾江上,濁浪排空,巨大的樓船破開洶湧的江水,逆流而上。甲板上偶爾傳來小筠銀鈴般的笑聲,與江風糅在一起飄遠。
自寒雲渡一戰後,唐忘便閉門不出,整日待在艙房內閉關,試圖在抵達學府前突破至武尊後期。
沿途,樓船遇到渡口會照常停靠,阿憶和蕭家兄妹偶爾會帶著小筠、小普下船透氣,嘗嘗當地的小食,順帶打探些消息。
有黑臉少年和宋槐坐鎮,唐忘並不擔心他們的安危。相反,他這位滅誌榜第三的煞星不露麵,反倒省去了不少麻煩。
儘管血神族的懸賞令仍讓無數人眼紅,但至今無人敢強行登船鬨事。
一來,這艘樓船背後站著神秘的“當鋪”,二來,樓船本身就是一座移動的戰爭堡壘。船身篆刻的古老陣紋一旦激活,即便是元嬰修士,也得飲恨當場。
唐忘這次的閉關與以往不同——他大多時間竟是在睡覺。
血月的再度沉寂,紅衣男孩蜷縮在毀滅蓮台上,而那枚從眼球結界帶出的刀鋒碎片,也在被他參悟數日後,化作一縷縷奇異道韻,融入他的體內。
他決定去往夢中,主動尋找那道模糊身影。
如今的唐忘,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少年。從幼年困於脊柱的灼痛,直到如今已是武尊強者,他需要弄清楚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自己究竟是誰?
是僥幸活到現在的普通少年?還是某個存在的傀儡?亦或者,他隻是一具軀殼,等待著真正的“正主”蘇醒?
這個念頭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這個問題,困擾唐忘許久。
若想得到答案,他必須直麵那道模糊身影。作為一名純粹的刀修,他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對方不至於在這種事上欺瞞他。
然而,這一次的夢境卻異常詭譎。
唐忘沉入夢中,卻並未見到模糊身影,甚至連一個活物都沒有。
他站在一片荒蕪的世界裡,四周散落著形態各異的巨石,每一塊石頭上都刻滿了光怪陸離的壁畫。
有些壁畫,竟與他在莫家小世界中見過的星空圖景相似,一個個麵容模糊但極為強大的生靈,在虛空中四處遊曆,似在追尋什麼。
有些則像祝家密道裡的神隻降福圖,恢弘而古老,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還有的描繪了慘烈的曠世大戰,天崩地裂,星辰隕落,無儘生靈在哀嚎中湮滅,殘留下一幅幅末日淒涼……
唐忘怔怔地站在這些壁畫前,心神沉浸其中,完全無法自拔。
他甚至發現了幾幅記載著古老傳承的石刻,可那些文字模糊不清,任憑他如何凝神,也無法參透其中真意。
時間在夢中失去了意義。
他不知自己徘徊了多久,看了多少幅壁畫,可最終卻一無所獲。
漸漸地,他連自己為何入夢都忘記了,隻是麻木地在一塊塊巨石前駐足,又悵然離去。
就這樣,唐忘在夢中渾渾噩噩,走走看看,卻始終找不到那道模糊身影。
直到他踏入一座荒蕪的峽穀。
這裡空寂無邊,沒有草木,沒有生靈,甚至連一幅壁畫都沒有。
可就在他心生失望時,一股淩厲的刀意驟然襲來。
熟悉,暴烈,肅殺,毀滅!
唐忘瞳孔驟縮,心臟猛地一跳。這刀意……竟與他心湖中的毀滅道韻隱隱呼應。
他立刻加快腳步,在峽穀中飛奔,試圖追尋刀意的源頭。可當他衝出峽穀另一端時,那股氣息卻如煙雲般消散。
“不對……”
他猛然回頭,死死盯著峽穀深處。
如此荒涼之地,怎會有這般恐怖的刀意?
“一定是我錯過了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踏入峽穀。這一次,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細細感知刀意的流轉。
可越是深入,他越是心驚。
這刀意似有規律,卻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