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億幸壹號尾部的尾流終於不再泛出白花,這說明它的主推進器停止了工作,數千噸的身軀在慣性的作用下緩速向前推進。
“主推進器倒車!”
“倒車,主推進器!”
隨著洪船長的指令,船體下方冒出一連串白色的水花,反轉的螺旋槳產生的力矩在快速消減著船隻剩餘的慣性,當船隻速度表上的讀速趨近為零時,清晰準確的指令聲讓整艘船穩穩的停在了海麵上。
“停車!”
“勘測水文情況!”
當船體四周海流逐漸穩定,新的命令聲中,船上的聲呐、以及船橋船艉的船員迅速工作起來,沒過多久,海底深度,海底大概的狀態圖,以及海流速度、風向、風力等各種數據,通過聲呐以及人工輔助方式,準確的彙聚到洪船長這裡。
“左舷拋錨!”
老水手揮舞著大錘,將船錨鎖砸開,沉重的船錨拖著粗大的鐵鏈緩緩向下落去,當船錨緩緩的落到鬆軟的海底時,洪船長新的命令隨即下達:
“側向推進器啟動,正時半速!”
人類的船是越造越大,太大的船長導致船體在轉向時十分困難,這時候人類就在艏艉安裝上了側向推進器這東西。
這玩意其實類似於在船體吃水的部分建造了一個涵管式的東西,兩頭是螺旋槳,在開啟時螺旋槳包裹在管道裡轉動產生推力,通過控製這股推力向左還是向右來加速輔助船隻的轉向,後來發現這東西挺好用,多裝幾個甚至可以讓船體產生前後一致的橫向推力。
而這種特點正好是絕大部分海洋工作船都需要的特殊能力,億幸壹號的前身,也就是這艘線纜敷設船也安裝了幾台這樣的側向推進器。
在側向推進器推出的水流作用下,億幸壹號慢慢的向著右邊逐漸橫向漂移,左船艏拖出來的錨鏈也是越來越長,長長的鐵鏈也一節一節的展落在海泥上。
“停車!拋右舷船錨!”
當億幸壹號的船身停止向右的橫向移動時,右邊的船錨也被放下,和它左邊的兄弟一樣,當它落到海床上時,船體的側向推進器再次啟動,隻是這一次船體一邊向左邊橫向移動,一邊收起之前放下的左舷錨鏈。
船艏甲板下方錨鏈艙裡,兩名船員正在用清水衝洗著正在收起的左錨鏈,這不是吃飽了撐著浪費寶貴的淡水,而是海水具有極強的腐蝕性,如果錨鏈收起後攜帶的海水在卷曲的絞盤中肆意流淌,很腐蝕汙染整個錨鏈和絞盤結構。
“船長,要到中線了!”
大副看著駕駛台上的顯示屏幕,北鬥導航衛星和船體慣性導航儀正計算著船體的位置,屏幕上的小船來到兩邊兩個船錨的正中間時,洪船長準確的下達了停車的指令。
“要倒車加速拋錨進度嗎?”
大副看著船身穩穩的停住舒了一口氣,看看航海鐘的時間,征求著洪船長的意見。
“不用!”
洪船長瞟了一眼時間,又看了看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海流速度,給出了新的指令:
“讓船體飄一會,估計按照現在這個海流速度,明天清晨時就可以放錨環,到明天早上,礦組的人就可以開工放爬蟲下水了。”
“好的,您需要回房休息嗎?”
大副委婉的提醒著時間,船長是船上為數不多不需要值崗的人員之一,他無須像其他船員一樣有著較為固定的值班時間,也就是說他可以隨時上班,也可以隨時休息,隻是洪船長伸了個懶腰,婉拒了大副的建議。
“不用,我們老板現在正等著船體穩定呢,我在這多盯一會,等他們明天開工了,我才好去休息,也希望這裡真的和程老判斷的那樣……下麵的泥沙中有不少黃金吧。”
活動完身子骨的洪船長接過大副遞來的咖啡,看來今天晚上他是要在這裡堅守崗位了。
剛才一番操作是雙錨固定船隻的前半段操作,通常船隻隻攜帶一支船錨用於固定船體,而且船隻放錨也不是隨便找個地方丟下去就行,會先用聲呐等設備探測海底深度,錨鏈的長度通常要大於海底深度的4—6倍,以及水流的方向和風向等各種數據,在確定有足夠的拋錨條件後,船隻這才會放下船錨,並且利用錨鏈的長度平鋪一段在海底。
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錨爪落地後並不能直接抓住泥沙,需要船體順著水流或者風向後退一段距離,才能拉動船錨使其嵌入海底泥土中。
此外還有一個東西是帶一個缺口的錨環,這東西會用繩索通過自身那個缺口套到錨鏈上,順著錨鏈放入海底,這樣一來這個錨環便和前麵那平鋪的那一段錨鏈固定在海床泥沙上形成大量的摩擦力,更好的幫助船身固定在海麵上。
當然一個船錨隻能簡單的固定住船體一個位置,萬一海流或者風向發生變化,那麼船隻就會以船錨為中心點形成左右搖擺的弧線運動。
普通的船隻可能不需要足夠精確的固定,但工作船,特彆是像現在需要穩定位置的海底淘金船自然很討厭船身來回的弧線擺動,因此兩個船錨一左一右,形成一個左右束縛的牽扯力就能更好的穩定船身不會亂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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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些船比線纜船需要更精準的穩定性,例如海上發電風車的安裝工作船,這種船會有四根船錨墜入海底,像蜘蛛俠一樣伸出四根蛛絲一樣將船體穩穩的固定在海麵上。
船錨多固定的穩,可操作起來就沒那麼輕鬆了,每次落錨後都要反複來回折騰,調整錨鏈在海中的角度和位置。
像現在這樣,左右兩邊放好船錨後船隻會慢慢隨著海流和風向後退,慢慢拖著兩條船錨向後移動一小段距離,直至形成一個最穩定的力矩結構,雖說可以用螺旋槳倒車加速這個過程,但這樣做有些拔苗揠長,獲得額外推力的船體本身無法能夠準確判斷海底錨鏈是否能夠真正穩定住船身,畢竟誰都不知道海底的海泥鬆軟情況,是否有岩石這些東西……
幾個小時後,當海麵上露出魚肚白,船體在漂動中向後拉扯一段距離後不再運動,兩個大錨環在水手們的操控下套入錨鏈中咕嚕咕嚕順著錨鏈滑落海底,船隻的穩定工作完成。
船艙裡,食堂的廚師已經被拍醒開始製作早餐,半小時後,礦工組的早班人員被叫醒,整艘船在海麵的晨曦中開始一天新的測試工作。
趙總設計師頂著幾條血絲的雙眼在船艉甲板調測著爬蟲和螺殼體,昨晚他和他的設計組所有人就沒睡,全程都在緊張的檢查、調測著爬蟲和螺殼。
雖說雷洪汕在會議室裡已經給出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解釋——此前探索的位置沒有黃金,但是有些話聽聽就得了,如果你真把這些用來挽尊的話當真了,那麼就是你傻了。
彆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對於設計者來說,趙工他們很清楚通過船體上的海底聲呐探測設備,爬蟲自身攜帶聲呐探測和攝像頭,趙工他們早就對海底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
海底表麵的泥沙分布很奇怪,不僅鬆軟程度不一,而且呈現出很奇怪的網絡柵格化的特征,當初大家都很奇怪這種奇怪的現象是怎樣形成的,在從雷洪汕那裡獲知到曾經的瘋狂盜挖盜采之後,大家這才對這些特殊的柵格化現象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盜采船隻的拖鬥放下來後會隨機落在海底拖動挖走泥沙,後麵船隻和拖鬥從海上丟下來也會如此,但隨著挖掘次數的增多,原本平整的海底就會逐漸的在一次次的挖掘中形成溝渠,拖鬥如果落在這種溝渠旁邊很容易歪到溝渠裡麵,這樣一來溝渠會越挖越深,而渠壁卻始終很難拖動挖掘。
當盜采風潮結束後,被挖成千溝萬壑的海底開始自我修複,大海將四周鬆軟的泥沙以及西邊飄來的泥沙逐漸慢慢彙聚到一條條溝壑中,雖然高度上填上了不少,但這樣的浮土泥沙密度肯定不如原生的海泥,因此這也就解釋了海底圖為何在聲呐波的探測下形成了奇怪的反差圖案。
弄清楚形成的原理並沒有讓趙工他們有多好受,那些盜采者用的是最原始的拖鬥采集海底的泥沙,可爬蟲是整個趴在海底從左到右前前後後全部都破土碎石吃一圈,你要說溝壑裡的鬆軟泥沙裡沒有黃金能挽尊一下,但那溝壑兩邊堅硬的壑壁呢?總不可能這些地方也一粒金子都沒有吧!
這種話雖然現場沒有人說,但看向趙工和爬蟲的眼神卻無一例外的顯露出這樣的疑惑。
這就讓趙工他們沒法忍受了,爬蟲和螺殼的設計就是圍繞淘金的流程進行設計的,不管它能潛多深,它的攝像頭有多清晰,它的操控有多靈敏……隻要它撈不上黃金,那它的設計就是失敗的!
因此趙工和他的設計組成員們都自覺放棄了休息,抓緊時間分析此前測試中獲得的一切數據,檢查調整著各種設備的功能調試,希望能在第二次測試中一雪前恥。
“船長,最新數據每小時漂移不到2米,錨定穩固!”
換班的二副彙報聲讓洪船長鬆了一口氣,這個漂移位置量已經很低了。
“通知海底作業口人員,船隻狀態良好,符合水下作業穩定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