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險遭不測,正是這個附屬家族的女子心藍,將奄奄一息的他從屍骸堆裡拽了出來。若不是她,即便僥幸從三位鬥羅的圍剿下逃生,重傷引發的高熱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心藍端著藥碗,神情溫婉。那雙向來保養得宜的手,此刻布滿血痕,她卻渾然不覺,輕聲說道:"三哥,說這些乾什麼……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她沙啞嗓音裹著劫後餘生的哽咽,像把鈍刀割在唐昊心上——他怎會不知,為了采那株能退高熱的百年血參,這女子在魂獸盤踞的山林裡奔波了整整三日。
唐昊飲下湯藥,思緒卻翻湧起來。
逃亡的這些日子,他無數次複盤那場逃生之戰。
和金鱷鬥羅一樣,他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竟能從三位鬥羅的圍殺中死裡逃生。那些致命殺招在觸及要害時詭異偏移,本該鎖死退路的武魂融合技突然出現破綻……
難道……他們故意手下留情?
可武魂殿為何要這麼做?
是內部存在派係紛爭,還是另有圖謀,想借他引出什麼?
這些疑問如亂麻般纏繞心頭,可憑他如今的處境,根本無從查證。
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每一份僥幸背後,都藏著更鋒利的鉤子。
就像他能活下來,一定對某些人是有利的。
蒸騰的藥氣模糊了視線,唐昊望著心藍被柴火映紅的側臉,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這些日子,心藍為他操碎了心。
起初,他不過是因她與阿銀有些相似,才多看了幾眼。那眉眼間若有若無的神態,像極了記憶裡某個朦朧的影子,引得他不由自主駐足。
但稍一接觸就發現,心藍的柔,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與阿銀外柔內剛的性子截然不同。
有時,他甚至會生出荒誕的念頭——若沒有那段血海深仇,阿銀會不會也這般溫柔?
他時常望著心藍,卻好像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但經此一遭,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都化作泡影。
心藍就是心藍,值得他全心全意對待。
阿銀……
他不念了。
女子不知道他在出神想什麼,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和她很像的女子,偏轉了身子,怕他看出自己的失落,“起風了,三哥,我去加固一下外麵的遮掩。”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黯淡,發間銀鈴隨著轉身輕響,細碎聲響混著呼嘯的風聲,像是被揉碎的歎息。
這場風刮得很大,三天三夜未曾停歇。呼嘯的狂風如巨獸嘶吼,將漫天黃沙卷向天際,武魂殿追捕他們的隊伍被困在外圍,進退不得。
算是給逃亡的兩人留下一絲喘息之機。
可這也把葉瀾的火越吹越旺。
她坐於正席,鎏金鑄就的教皇座椅襯得她周身氣場愈發冷冽。葉瀾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叩擊著扶手,紅寶石戒指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
白長老坐在下首彙報著,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修羅神的祭祀,起初隻在殺戮之都、古爾勒斯這些邊境之地盛行。那裡的人信奉弱肉強食,崇尚絕對暴力。誰能料到,這祭祀竟搖身一變成了勇武的象征,先是攀上帝國貴族的高枝,而後又像瘟疫般在平民中蔓延開來。說到底,是我們先前把這事兒想得太簡單了......”
眾人向來把神明當虛無的幌子,平日裡棄如敝履,唯有借神之名鏟除異己時,才翻出那些陳舊戒律當刀使。可誰能料到,神界竟真有位神明,鐵了心要攪亂鬥羅大陸這攤渾水。
放在之前,武魂殿力有不逮,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
可現在,落到這位前所未有強勢的教皇手裡……
葉瀾垂眸轉動著指尖的紅寶石戒指,燭火在她眼底投下幽影,教人瞧不透喜怒。"……天使神教導我們,刀劍飲血者,其手必染永恒之汙;心懷屠戮者,靈魂永墜幽暗深淵。"她語調平淡得像在說件尋常事,"即日起,所有修羅神廟一律定為邪祠,通告民眾禁止供奉。"
白長老喉結滾動,偷偷瞥向高位上的身影。
這要是激怒了修羅神,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