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希娜斜倚在搖晃的馬車上,雙臂抱於胸前,目光從失魂落魄的朱竹清與移到局促不安的戴沐白,“這個瓢蟲……就是你千辛萬苦來投奔的未婚夫?”
兩人一路同行,早將彼此心事掏了個乾淨。希娜自然知曉,朱竹清不遠千裡逃命至此,正是將安身立命的希望寄托在眼前這人身上。
可這個未婚夫……
希娜冷笑一聲,不像是個好東西啊……
“咳……”戴沐白心裡猛地一緊,偷偷瞥了眼朱竹清陰沉的臉色,硬著頭皮辯解道,“希娜小姐,算我平時嘴花花,也不至於……”
瓢蟲這稱呼也太難聽了,他自覺在風月場上還算有分寸。
此刻他滿心懊惱,早知道就不該跑出來尋歡作樂,偏偏被剛來的朱竹清撞個正著,這尷尬得他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
要說對朱竹清的感情,他一時也說不清。
在星羅帝國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他們同病相憐,兒時互通的信件更是維係著微弱的情誼。後來他逃亡途中,還特意輾轉給她送信,邀她來史萊克學院。
他的確是想幫她的。
眼見朱竹清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戴沐白再風流成性,也知道她這回是真的上心了——
畢竟她舍棄了一切奔赴而來,卻隻看到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未婚夫。
希娜冷笑一聲,彆過臉去不再搭話。
車廂裡陷入死寂,唯有車輪碾過石板的咕嚕聲單調地重複著。戴沐白張了張嘴,幾次想打破僵局,卻在觸及朱竹清冰冷的側臉時,所有話語都哽在喉間。
她垂眸盯著裙擺上沾的枯葉,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冷玉雕琢的雕像。
沒有人想理他。
時間詭異地流逝著,直到車輪碾過碎石的震動突然加劇,車夫粗糲的嗓音穿透車簾:“希娜小姐,史萊克學院到了。”
史萊克學院到了。
戴沐白猛地抬頭,瞥見朱竹清的睫毛劇烈抖了抖,卻依舊保持著凝固的姿勢。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口,指尖剛觸到柔軟的布料,朱竹清已經利落地掀開簾子,踩著車輪邊緣輕盈落地。
希娜跟著下車,兩人默契地將他晾在原地,連餘光都吝嗇施舍。
戴沐白苦笑一聲,緊隨著跳下車。
他好歹是史萊克學院的學員,此刻再窘迫也得儘地主之誼。
可還未等他開口招呼,就見希娜指尖輕彈,一枚刻著暗紋的令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執法殿來客,請通稟一下。”
這是執法殿的令牌。
門房接過令牌的手明顯一顫,反複打量眼前冷豔的少女,突然想到什麼,喉結滾動著欲言又止,最終恭敬地將令牌遞回:“請稍等。”
這樣的年齡,又手拿執法殿殿主的令牌……
估計是大師的那位千金吧……
等待間隙,希娜環抱雙臂掃視學院,臉上不自覺地抽搐了下。
說真的,她隨女皇視察過的貧民窟都比這要強。
歪斜的校門吱呀搖晃,鐵環鏽得宛如廢鐵,感覺稍一觸碰便簌簌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