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曉月殘星,天色猶昏。
大約是子時剛過。
泰安鎮外,祭天大典的車儀已然呈一字排開,一望無際,綿延二裡有餘。
顧子桑一襲金鳳裙袍,
鳳冠金釵,極儘華美威儀。
會同齊王、禮部和欽天監的一眾官員。
值此深夜子時,於泰安鎮啟程,浩浩蕩蕩朝泰山進發。
無怪大晚上出發,隻因欽天監卜測的祭典吉時在明日上午。
想要趕赴吉時,非得在子夜出發,耗費四個時辰登山而上,再將一切典儀準備妥當。
而且,這一次儀製規範。
顧子桑需得獨坐鳳輦,簾帷四起,彰顯天家氣度威儀。
阿月便不能與之同乘一處,
遂和沈翊共乘一騎。
兩人便駕著烏雲踏雪,悠哉悠哉跟在隊儀之間,離得顧子桑的鳳輦不遠。
以保證能夠隨時暴起出手。
而整個儀仗隊伍如此規格浩蕩,從子夜出發到紫氣東來之時,一行人已然踏上登山路。
一路上平平安安,無有刺客來犯。
眾人從黑夜走到旭日東升,再走到天光大亮,攀過數不儘的階梯,終於登臨絕頂之地。
開闊古樸,渾然天成的祭天台,
便赫然呈現在眾人眼前。
祭天台視野開闊,一台孤絕,八麵來風,台中更有一座青銅巨鼎矗立。
香火嫋嫋。
登臨仰望,便好似能夠上接天穹。
說與天聽。
劉振和林思篤組織招呼人手準備祭天儀式的一應用度安排,顧子桑、其他官員和沈翊阿月,便是等一切就緒,再等吉時到來。
沙漏滴滴答答,計算著時間流逝。
祭天台在一眾太監的忙碌下,鋪上地毯,插上旗幟,擺上貢桌與祭品,儘顯皇家威儀。
所有參與祭典官員,分列台下而立,
皆正襟而肅然,不敢稍逾越。
沈翊和阿月則並肩站在右側最前列,兩人對麵,則是以齊王為首。
齊王與兩人目光相觸之際,則是每每報以和善的微笑,沈翊視而不見。
阿月則是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開始時左顧右盼,顯然對這一切都十分好奇、
沈翊也好奇,這祭天大典對他來說,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不過他到底是比阿月多了幾分成年人的自性,暗中悄然聲提醒:
“眼珠子轉,頭彆晃來晃去。”
“學學那些人的站姿,要裝木頭人。”
阿月噢了一聲,果真兩腳一並,身體筆直,隻一雙眼睛極為靈動,左右飄忽。
嗯,倒是顯得更為可疑了。
大太監劉振手執拂塵,站在祭天台階前,斜眼瞄了一眼沈翊和阿月,這兩人一青一紫,皆是一副江湖人作扮,在一眾官服錦袍的大臣其間,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然而,無論是他,還是林思篤,
最多心有微詞,誰人敢阻。
他們可是親眼見到沈翊獨戰梵空寺四大神僧,不僅大勝而歸,還當場殺了三個。
誰知道若是惹得沈翊心情不爽,會不會一時興起,將他們中的誰順手給宰了。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
劉振拂塵一揚。
尖細的聲音開嗓道:
“吉時已到!”
“請公主!”
話音一落,周遭鐘罄鳴動,聲音悠揚肅穆,平添了幾分莊重和威然的氛圍。
包括齊王在內的兩列官員齊齊躬身相迎,沈翊輕輕一拍阿月肩膀,兩人有樣學樣。
顧子桑一襲華貴莊嚴的金鳳長袍從遠處走來,曳然而拖出長長的金色裙擺,她步履生根,每一次踏步,都儘顯莊重與穩健,這是屬於她的,登台時刻!
顧子桑在眾人的禮迎中,走至祭天台前,一步一階,緩緩走上台去。
自台下仰望,
祭天台上,獨有顧子桑一人與天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