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星光與月色的夜裡,天穹之下皆是黑暗,然而一束光芒突然衝上雲霄,立刻給這漆黑的夜幕下帶來了一道不一樣的色彩。
光芒璀璨,光華四溢,漸漸地有星星點點的光華從那光柱裡飄散而出,它們像螢火蟲一樣不斷飛向四周,然後落到每一個遊魂手中。
下一刻,奇異的事情出現,那些身如黑霧的遊魂突然間開始變得凝實,進而化作一個個人類,並且漸漸恢複了活人一樣的顏色。
“我聽到了召喚,那是回家的路!”
“終於不用再遊蕩了!孩子!娘帶著你一起回家!”
“爹!娘!兒子終於可以與你們團聚了!”
“歸家的燈火搖啊搖,那是我們溫暖的窩,浪跡天涯的遊子啊,母親在燈下敞開了懷抱!歸來吧!歸來吧……”
這一切都在靜靜地進行著,那些收到光點的遊魂,仿佛在這一刻都激活了曾經的記憶,他們紛紛向那黑夜裡的光束望去,可以看見他們的眼神有些熱烈,似乎每個人都在渴望著什麼。
這時人群裡突然傳出歌聲,緊接著許多人被這歌聲吸引,然後一起低聲吟唱,因為這是許多人在兒時從母親那裡學會的歌謠。
黑夜裡亮起的光似乎給所有人指明了方向,不知何時起光柱裡分化出了成千上萬根光絲,它們穿越黑暗然後逐漸向四周延伸,很快與這些人連接在了一起,然後拉著這些人向那光柱飛去。
看起來這些人像是被束縛住一樣,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掙紮,仿佛他們都是心甘情願被這光絲牽引,因為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欣喜。
此刻,若是李墨白與他們交換一下視角,他就會驚奇地發現,在這些人的眼中,那伸出來的不是一條條光線,而是他們心目中最親的人向他們伸過來的手臂,是他們心中渴望的結局。
小院裡的陣法徐徐運轉,那些飛過來的人們,一個個都沒入了土元之靈中,而此時,土元之靈也變換了模樣,它看起來像是一座方形的宮殿,正敞開大門歡迎這些人的到來。
當然,土元之靈並不會自己變化,這其實是李墨白的意思,是李墨白心中突然生出的念頭,結果他驚喜地發現,土元之靈可以隨著他的意念而轉變外形。
“老人家!我們還要維持多久?”
一段時間過後,歸來的遊魂越來越少,而李墨白體內的玄氣也所剩無幾,他此刻已經感到很是吃力。
“小友!還有一些遊魂飄蕩得太遠,恐怕不能快速過來,還請小友再堅持一些時間,否則沒了土元之靈的庇佑,這個小世界在天明之後就會崩塌湮滅,到時候他們也會跟著一起魂飛魄散,徹底消亡在天地間!”
“什麼?怎麼會這樣?”
李墨白聞言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後果,隻是土元之靈已經與他相融,想要丟下似乎已經沒有可能,如今他能夠做的就是與老者一起拯救這些被囚禁了無數歲月的遊魂,給他們一個超脫輪回的機會。
“老人家!此次災難因我而起,我對他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您放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必將堅持到最後,儘最大的可能不落下一個人!”
李墨白咬了咬牙,然後一邊向土元之靈中注入玄氣,一邊將修煉功法的運轉速度提升到極致,儘可能地將天地間的幽冥玄氣都牽引過來,為他凝聚出更多的能量。
“好!老朽也陪你瘋一把!”
聽到李墨白的話語,看著李墨白拿出了拚命的狠勁,老者頓時露出了一副豪氣乾雲的氣勢,下一刻,他原本有些佝僂的身形突然變得挺拔,緊接著渾身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魂兮歸兮,聽吾召喚!往昔棄兮,何顧四方!魂兮歸兮,勿再彷徨!與子聯袂,共赴陰陽!歸兮!歸兮......”
老者的聲音漸漸變得高亢激昂,每一個字似乎都能穿透黑暗傳向遠方,他義無反顧地燃燒著命魂,進行著一次神聖的招魂儀式,隻希望解救出被困在這裡的每一個靈魂。
“老人家!再這樣下去,您會灰飛煙滅的!”
不忍看著老者虛化了身影,李墨白隻覺得心裡堵得難受,一時間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
“生又何歡,死又何懼,老夫此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信守住承諾,守護好他們的安全,那就讓我用這殘破之軀為他們引路送行,以慰藉我這個有愧的靈魂。”
聞言李墨白無言以對,一個人能為了一個承諾做到這種地步,天底下又能有幾人,隻是這怎麼看都有些悲壯,但那是方青老人自己的選擇,李墨白也無法左右,也不能阻止,他隻能心懷激蕩地報以敬佩的眼神,以表達他對老者的尊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許多遊離於遙遠之地的遊魂終於陸續到來然後一一沒入土元之靈化作的宮殿之中。
這期間老者的聲音從未停下,他一直在不停地呼喚,他要讓他的信念傳遍幽冥天境裡的每一個角落,他在踐行著他許下的承諾,他不想錯過對任何一個人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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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推移,老者的身形越來越淡,而站在陣法中心的李墨白,此刻也變得麵色蒼白,他已經透支了體內的所有玄氣,為了維持陣法平穩運行,他不得不燃燒一部分氣血來提高功法凝煉玄氣的速度。
隻是這樣一來,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一圈,與此同時精神上也變得非常疲憊,以至於每過一秒鐘都讓他感到無比的漫長,仿佛度日如年。
“小友!天快亮了!若是實在不行就不要再堅持了!作為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你能為我們付出這麼多,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隻可惜,我們無法報答你的恩情,老朽隻能有負於你了!”
看著李墨白滿臉的疲憊卻依舊在咬牙堅持,老者感動不已,這讓他從李墨白身上看到了他年輕時的模樣,那種認準了理之後的執著與堅韌比他有過之無不及,讓他不由得惺惺相惜,隻覺得相見恨晚。
“老人家!大丈夫做事當無愧於心,您尚且為了一個承諾可以苦守數萬年,我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哈哈哈!能與小友這般義薄雲天之士相遇,真乃人生幸事!今日即便我灰飛煙滅也死而無憾了!”
聽到李墨白氣勢豪邁的話語,老者仰天大笑,下一刻,他身上本已經黯淡下去的生命之息猛然間再次釋放出光芒,與此同時也將陣法升騰起來的光柱催發的更亮。
“老人家!您……”
見此一幕李墨白有些哽咽,他知道老者已經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全部點燃,為的就是向幽冥天境裡傳遞出最後一個信號,為的是不留下任何一個遺憾。
眼中含著熱淚,李墨白沒有再說任何話,他再次燃燒了一部分氣血,用行動來表達他對老者的敬意。
天邊漸漸變白,幽冥天境中的遊魂幾乎一掃而空,不過,就在城池之外還有一個幼小的靈魂在蹣跚而行,她也受到了召喚,她也得到了那星光般的光點,隻是她太過年幼,即便被那光線接引,卻依舊行動遲緩。
“媽媽!等等丫丫!媽媽帶我回家!”
隨著與光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那幼小的靈魂最終化作了一個兩三歲的女娃,她看起來有些膽小,以至於她總是走走停停。
“嗚嗚!媽媽!不要丟下我呀!丫丫害怕!媽媽!媽媽……”
當天邊突然射出一縷晨輝,小女娃手中的光線突然消失,緊接著小女娃就看見她的母親從她眼前快速消失,這讓她驚慌失措,頓時跌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我絕不能放棄她!”
眼看著牽引小女娃的最後一根光線崩斷,瞬間讓其迷失了方向躊躇不前,李墨白頓時心急如焚。
就在這時,天邊的太陽悄然露出了一絲,李墨白發現那顆太陽已經變得與昨日不同,不僅血紅無比,而且其四周竟升騰起許多煙雲,看起來像是某種東西化作的碎屑,在緩緩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