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拿了沐浴露和洗發水,走到了浴缸旁邊,看著浴缸裡,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的雅安。
這是本能吧?
到底猰貐是燭龍之子,就算是他和燭龍不同,是蛇身而不是龍身,可本能的,還是喜歡把自己盤起來……
羅雲對猰貐的印象並不多,隻記得那總是獨來獨往的傲氣身軀旁,身邊總有一條銀黑色的雙翼巨龍跟著。
同是九天之上的神明,那時羅雲不懂得為什麼身為戰神的應龍獨獨對猰貐動了心。
即便從輩分上來說,應龍應該和燭龍同輩,都算是上古始龍級彆的龍族。
燭龍掌管世間的時間和秩序,睜眼為晝,閉眼為夜,日夜交替全在他的雙目開合,呼吸間便是世間四季雨雪風霜。
猰貐作為燭龍的兒子,雖說不是獨子,可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的。
應龍則是曾與黃帝征戰,斬殺了蚩尤的得力戰將,所以黃帝成為九天之上的天帝時,應龍的地位可想而知。
至於自己……
羅雲的元身貳負,雖然也是人首蛇身,被稱為是武神,也是行動最為迅速的戰力,可和應龍比,還是差些。
當初自己是為什麼要聽危的挑唆呢?
連了解一下猰貐的為人都沒做,就動了手?
羅雲看著麵前毫無防備的雅安,那時自己找上他,要與他一戰的時候,他是不是覺得很錯愕,很無辜?
也難怪應龍會因此瘋魔……
長腿跨進浴缸,羅雲開始給雅安洗頭發,雅安好像已經睡熟,隻是隨著羅雲抓撓他的頭皮,發出舒服至極的悶哼囈語。
這本是個享受慣了的天之驕子,卻無端被累,被不喜歡的人喜歡上了,被不認識的人記恨上了,一番廝殺,還被責罰,如今被迫輾轉幾個小世界,做著不明所以的任務……
羅雲現在站在雅安的角度去想,覺得他也確實很無辜……
可惜,他既然已經被卷入了,那就隻能隨著生命的軌跡去行走。
輕聲哄著已經睡著的雅安,給他搓洗身上附著的粘膩,衝洗泡沫。
最後用浴巾把他包裹起來,放到床上去。
換好一身乾淨的家居服,羅雲自己又回到了浴室,清洗打掃,再把兩人的衣服從洗衣機裡取出來。
這洗衣機算是洗烘一體的,衣服拿出來的時候,已經烘乾了。
羅雲還是拿到了陽台上去晾晾。
看著漆黑的夜空,羅雲趴在陽台的欄杆上沉思。
首都的夜晚,是看不到星光的。
因為空氣質量不行,也因為夜晚的霓虹燈太過耀眼和密集。
羅雲不知道現在的九天之上是否還有曾經的那些天道和神明……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也在俯瞰著這片大地……
透過陽台的落地玻璃窗,羅雲看向臥室裡蜷縮成一團睡著的雅安,“應龍啊……如果是我,就算得不到,也會一直把他放在身邊,不會讓彆人有可乘之機……”
羅雲歎息著,自己當年和猰貐交手時,隻覺得他強大又張狂,從沒想過那時候打了幾天幾夜,牽連鐘山無數生靈被湮滅的人,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麵……
“記憶被篡改……”羅雲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這肯定不是應龍做的,他應該恨不得猰貐生生世世隻記得他一個人,怎麼會篡改了他的記憶?
天帝……若是站在應龍一邊,也不應該……
那就隻有可能是……燭龍?
羅雲想著,就從陽台走進了臥室。
自己的術法雖然強大,也不能肆意使用。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當然進入地府或者天界去詢問,但……自己現在已經成魔,脫離了曾經的桎梏枷鎖,若是天界追究起來,還會有彆的責罰下來。
雖然好像猰貐身體裡曾經有個小鬼殘存,現在好像跑掉了,也許是去地府請救兵了……
不過地府那邊暫時也還查不到自己的底細,如果自己不暴露,猰貐也不說的話,沒人知道自己是逃脫了桎梏的貳負。
那……就隻有透過駱雅安這個軀殼裡的猰貐魂魄,看看能發現什麼端倪。
羅雲這樣想著,坐到了床邊,伸出手掌,放在雅安頭頂處,釋放魔息,試圖查探。
果然迷霧般的識海空間,蜷縮著一條赤紅色的小蛇。
那是猰貐的本相。
不甚清晰的識海空間,便是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動用魔息試圖剝開迷霧,探尋真相。
卻突然驟風起,迷蒙了眼睛,明明知道識海中是不可能有什麼風沙眯眼的,可本能就驅使著羅雲閉上了眼。
再睜開,剛剛進入識海時的白色霧氣消散,變成了漆黑的空蕩世界。
隻有一輪白色如圓盤的月亮掛在漆黑的天空中,月色下一個紅衣少年坐在一座山下。
那山是鐘山,可在山和少年間,有一條比夜色更黑的河流阻擋著。
羅雲緩步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虛無處,隨時都有可能墜落至看不見的深淵。
雖然本就身處漆黑的空間,可羅雲就是有這麼一種直覺……
他隨時都有可能墮入深淵。
“你在看什麼?”羅雲終於走到了紅衣少年的身後,問出了聲。
“我想回家……”那少年的聲音很空靈,“可我怎麼也回不去了……”
羅雲又向前一步,終於走到了少年身側,再向前兩步,就是漆黑的水流。
可說是水流,卻不見那水流動,如同一潭死水般,靜靜的躺在少年和鐘山之間。
羅雲直覺中,這條阻擋了少年回家的黑色河流,就是弱水。
傳說中,誤入其中之後,會灰飛煙滅,屍骨無存的劇毒之水。
可羅雲冥冥中記得,弱水是圍繞著昆侖山而生的,為的是讓凡人不得入昆侖。
隻因昆侖山是凡塵間通往九天雲霄的必經之路,昆侖山頂更是有著萬千神明在人間的行宮。
可為什麼……在猰貐的識海中,弱水會出現在鐘山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