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前，天色仍浸在濃墨般的黑暗裡。對尋常人而言或許伸手不見五指，但對修士來說，這點暗寂不過爾爾。
關濤的身影踏破晨靄而來，夜九重卻毫無懼色，上前一步拱手問道：“不知關親傳親自到訪，所為何事？”
他心中的疑問，亦是身旁餘大山的困惑。但餘大山深知，夜九重從不會做無把握的事——既然他說對方並無惡意，那便信他一回。
“哈哈哈，關某沒事就不能來走走？”關濤朗笑一聲，話鋒卻陡然一轉，“說起來，明日就要跟徐子聖那一戰了。雖說我素來不認可這種莽夫行徑，但有一點他說得沒錯，這場比試後，我與他終究要分個高下。”
話音未落，徐子聖已緩步走到兩人身側，隨手搬過一張石凳，自顧自坐下，仿佛這庭院本就是他家一般。
“其實，我想托你辦件事。”說到此處，關濤臉上的笑意斂去，神色陡然凝重。夜九重眉峰微挑，顯然來了興致。
“哦？不知關親傳要托我辦什麼事？”
見夜九重沒有第一時間回絕，關濤緊繃的肩背微微鬆弛：“你能進淩雲派，我關家想必出了不少力。但你身邊有那樣的強者做仆從，顯然不可能真是關家的什麼堂主。”
“若我猜得不錯，你該是欠了我關家人情吧？”關濤的話如精準的箭矢，直刺核心。夜九重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卻未言語，隻聽他繼續說道：
“我那家族我最清楚——父親重病纏身，時日無多，絕無可能遇上你這等貴人；二妹雖有些手段，但媚惑之術對你顯然無用。思來想去，也就我那不成器的三妹了。”他抬眼看向夜九重，目光銳利如鷹，“我猜對了嗎？”
夜九重淡然一笑：“關親傳說笑了。小子確實是關家堂主，隸屬三小姐一係。不知這與你所托之事有何乾係？”
關濤並未急著反駁，隻道：“既是自家人，我便明說了。明日與徐子聖一戰，我已抱了必死之心——要麼他死，要麼我亡。”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我看不穿他的修為，卻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心悸。不敢說一定會輸，但大概率……是活不成了。若我死了，希望你能帶著我的屍體回關家，讓我葬在故裡。”
夜九重眉頭微皺：“關親傳追隨者眾多，為何偏偏托我這無名小卒？”
“追隨者？不過是些趨炎附勢之徒罷了。”關濤嗤笑一聲，“若我死了，宗門裡隻會剩下徐子聖一脈獨大。那群人不僅不會送我回關家，怕是會趁機滅了關家，將家產翻個底朝天。”
夜九重默然——關濤所言，絕非危言聳聽，反而極有可能成真。
“以關親傳的天賦，即便成不了淩雲派宗主，也能混得風生水起，為何要如此拚命？”
關濤仰頭望向天邊殘月，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男兒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曾答應父親，要在他有生之年站到最高處，讓關家踏上巔峰，不再向任何人低頭。”
夜九重想勸些什麼，卻被關濤抬手打斷：“我意已決，不必勸。你若答應，我便將所有資源都贈予你。”
看著關濤眼底不容置喙的堅定，夜九重欲言又止，終究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
回憶戛然而止。
此刻的擂台上，夜九重望著關濤最後的手段，心中暗道：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這是什麼陣法？竟能借內丹之勢？”徐子聖看著自己剛凝聚的靈力轉瞬消散，非但不懼，反而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見徐子聖毫無驚慌之色，關濤的心沉到了穀底，卻仍未放棄：“此招是師弟最後的手段。若這都勝不了師兄，師弟便真的無能為力了。”
“此術的威力，非你能掌控。”徐子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局就此打住吧，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關濤隻是淡淡一笑，未曾回應。
徐子聖見狀，微微頷首，似已明白他的心意：“雖不認可你拚命的選擇，但我尊重你。既是如此，我便以全力回應。”
話音落下的瞬間，徐子聖周身靈力如海嘯般鼓蕩，層層疊疊的靈力漣漪向著四周擴散。原本被陣法鎮壓的靈力，此刻竟如掙脫枷鎖的猛獸，瘋狂奔湧而出。
隨著周遭威壓節節攀升，關濤臉上的緊張反而漸漸褪去，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哈哈哈哈，你這個怪物，我一直以為，你就算比我強，也強不了太多。今日一戰，倒是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了。”
徐子聖周身的威壓仍在暴漲，原本穩固的大陣開始劇烈顫抖，陣紋之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冥冥中似有無數冤魂在哀嚎。
“九九誅仙陣……”魂域內，通天看著逐漸崩碎的陣法，發出一聲惋惜的長歎，“此陣雖強，可惜這小子隻領悟了皮毛，連門都沒入。九九意為九列九行，共八十一陣眼。”
“我們那個時代，曾有人掌握此陣，也不過練到八九之數，卻已能跨階與帝者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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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九重心中一震——僅是八九之數便能對抗帝者，那若練到九九之數呢？若是帝者親自布陣，又該何等恐怖？
僅是想想，便足以讓他心驚肉跳。
擂台上，徐子聖的威壓已將大陣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缺口，而他的氣勢仍在攀升。當達到某一臨界點時，一枚金丹自他體內緩緩浮現——那金丹通體璀璨，流轉著七彩霞光，僅僅懸浮在半空，便讓台下眾弟子感受到如淵似海的壓迫感。
“金……金丹！竟是金丹！”
“我沒看錯吧？那是金丹！咱們這六品小宗門，竟出了個金丹之資的妖孽！”
驚呼聲如潮水般席卷全場。修士皆知，資質如何，前期或許不顯，但到了開神境，將內丹煉化入體時便會顯露——淩雲派弟子中，玄丹已算天才，多數人隻能凝結石丹、木丹，甚至有人是空丹之資。金丹之資，已是傳說中的存在！
看到那枚金丹的瞬間，關濤便知自己再無勝算。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陣法破碎帶來的劇痛，反而變得微不足道。
“淩霄劍法——翻山河！”
徐子聖的劍勢如怒濤拍岸，向著關濤席卷而去。恍惚間，關濤仿佛看到萬仞高山崩塌，江河倒卷，整個世界都被一道璀璨的劍芒吞噬。
噗嗤——
劍光閃過，鮮血濺落在擂台之上，開出妖異的花。
關濤的頭顱滾落地麵，雙目圓睜，似還殘留著難以置信——他到死都沒想過，自己與徐子聖的差距，竟如天塹般不可逾越。
一劍落，全場死寂。片刻後，震天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徐子聖贏了！他將成為宗主親傳！有這樣的天才坐鎮，淩雲派的未來，注定不再局限於六品宗門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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