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掠上高空，天際褪去最後一抹墨藍，漸次泛出魚肚白。一艘飛舟在數十丈高的雲層下盤旋，船身劃破氣流的輕響，在寂靜的晨空中格外清晰。
一縷陽光穿透紗窗，斜斜落在夜九重的眼睫上。他緩緩睜眼，眸底並無睡意——這三日來他始終打坐修行，此刻感受著暖意，側頭問道：“大山，這是第幾日了？”
“回恩主，已是第三日。”餘大山盤坐在身側，聲音沉穩。此次同行回關家，他始終保持著警惕，腰間樸刀的刀柄被摩挲得發亮。
夜九重取出懷中地圖，指尖在沁芸城的位置點了點，唇角微揚：“該是快到了。”他想起伊寧那艘飛舟，不禁暗歎，“伊寧那艘四階飛舟半日便能抵達，我們這三階初級的，果然天差地彆。”
“知足吧。”魂域裡的通天嗤笑一聲，“這飛舟不過三階初級，人家那可是四階飛舟，你有啥好比的。”
夜九重頷首——飛舟靠靈石驅動，三日下來已耗去一枚靈石碎。他望向遠方，地平線上那道熟悉的輪廓正逐漸清晰：“前麵便是沁芸山，翻過去就是沁芸城了。”
想到此處夜九重不禁唏噓，此前自己與關鷲初遇便是在這沁芸山脈之中，那時騎狼獸都需一日，如今不過數月時間，就是翻山越嶺，半日也足夠了。
日頭升至近午，飛舟終於抵近沁芸城。守城衛兵聽聞是關家之人，象征性地盤問幾句便放行。
剛到關府大門，便聞兩個門衛正湊在一處低語，夜九重腳步微頓，聽了片刻便已了然——關家老爺今早身體急轉直下，不過半日，竟已臥床不起。
他走上前去，溫和問道：“兩位兄台，可知關家老爺究竟是何情況？”
兩人見他衣著不凡，身後還跟著仆從，當是哪家貴公子，連忙收斂神色：“公子說笑了，家主之事，我等下人哪敢妄議。”
夜九重淡笑一聲，分彆遞過一枚銀幣：“隻是好奇罷了，還請解惑。”
銀幣入手，兩人眼睛一亮，當即拉著夜九重往旁挪了挪，壓低聲音道：“不瞞公子，老家主十多年前就重病纏身，當年多少醫師來看過，都說活不過三年。”
“後來大少爺領回個張神醫，說能包治百病。嘿，還真神了！這十多年老爺雖不算硬朗，卻也撐過來了……”說到此處，兩人忽然噤聲，四下張望確認無人，才續道，“可前天，我們見張神醫離了關家，再沒回來。打那以後，老爺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今早更是連床都下不來了。”
夜九重心中微動——這張神醫，多半就是當年守在關老爺身邊的那位開神境強者。他前日離開，想必是收到了關濤身死的消息。
收起思緒，他再次笑道：“兩位小哥，我是關府的人，還請放行。”
兩人上下打量他，一臉狐疑：“您是關府的？看著麵生得很啊。”
“關家王堂主，兩位認識嗎？”夜九重不慌不忙。
兩人陷入一陣思考，隨即一人好似想起什麼一般，故作誇大地猛拍了一下大腿。
“認識！當然認識！”
“王堂主可是我們關家的頂梁柱！不過您要是找他，怕是要白跑一趟——他老人家幾個月前就去淩雲派訪友了。”門衛語氣生澀，但若非有心之人也難聽出其中問題。
夜九重心中微暖，關鷲果然信守承諾，幫他坐穩了“王堂主”的身份。他笑意更深：“不巧，我便是王堂主。”
兩人一愣，隨即試探性地伸出手道：“身份令！”
關家長老及以上職位皆有令牌，刻著獨有的家族印記，極難仿造。夜九重從納物袋中取出堂主令遞去，兩人接過，又是對著光亮處細看，又是用牙輕咬，折騰半晌之後夜九重這才說道：“兩位可確認了？”
聽此這才滿臉惶恐地放行：“是小的有眼無珠，王堂主請進！”
夜九重並未計較，徑直向內院走去。身後傳來兩人的嘀咕聲：“聽說三小姐對王堂主敬重得很，還以為是個老頭，沒想到這麼年輕……”“你懂什麼？修士都是老怪物，看著年輕，沒準都七老八十了！”
他記性極好，縱然離開數月，仍清晰記得關鷲小院的位置。一路走來，他與餘大山身上散發出的修士氣息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尤其是餘大山，修煉時日尚短，未能完全收斂靈力，金丹境的威壓即便對凡人而言，也如泰山壓頂般令人心悸。
剛到關鷲院外，兩人便聽見院內傳來動靜。
“三妹，大哥已死，你就好好想想我剛才的話。”話音落，腳步聲正朝門口而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關曉芸走出，見到夜九重與餘大山時，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化為嘲諷：“這不是王堂主嗎？怎麼，淩雲派待不下去了？”
夜九重淡淡點頭：“淩雲派天驕輩出，小子奉師哥之命出來辦事，順路回來看看。”
關曉芸眼神輕蔑，仿佛在看一個跑腿的小廝：“巧了，妾身院裡也來了位淩雲派客人，也是二階修士，你們或許認識呢。”
“哦？二階修士？”夜九重故作驚訝，“那倒真是有緣，改日得空，定當登門拜訪。”
“不必了。”關曉芸嗤笑一聲，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那位可是淩雲派的天驕，二階裡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他一心修煉，不懂什麼人情世故，免得屆時傷了王堂主的道心。”
夜九重眸色微沉，卻未言語，隻目送她離去，才推門進了院子。
院內小亭中，關鷲正坐著，指尖無意識地咬著指甲，眉宇間滿是愁緒，連他走近都未曾察覺。
“關小姐，彆來無恙？”夜九重的聲音打破了庭院的寂靜，也同時打破了關鷲的思緒，剛想起身責罵之際卻是看到了那個讓其期待許久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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