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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金蘭契·風月鑒(1 / 1)

榮國府的管事奶奶王熙鳳,有個“鳳辣子”的諢名,平日裡行事風風火火,說話爽利潑辣,與那位寄居在此、多愁善感的表妹林黛玉,仿佛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一個浸淫在世俗庶務中,將權柄玩弄得爐火純青;一個徜徉於詩詞風月中,視功名如糞土。然而,在這座深似海的公府侯門裡,她們之間的關係,卻遠非“親疏”二字可以簡單概括。

那日,黛玉初入賈府,如同一隻失怙的雛鳥,飛入了雕梁畫棟卻暗流洶湧的深林。她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生怕被人恥笑了去。正當她與賈母、眾姐妹敘話,感受著那份陌生又矜持的溫情時,隻聽後院一陣笑語聲,伴隨著環佩叮當,一位彩繡輝煌的麗人,被一群媳婦丫鬟圍擁著走了進來。

“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這一聲,宛若畫眉鳥鑽雲,清亮又帶著不容忽視的穿透力。

黛玉連忙起身相見。賈母笑著向黛玉介紹:“你不認得她,她是我們這裡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隻叫她‘鳳辣子’就是了。”

王熙鳳上前攜著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了一回,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

這番話,說得既親熱又得體,既捧高了黛玉,又奉承了賈母,還不動聲色地將三春姐妹也一並誇了進去。黛玉那時年紀雖小,卻也聽得出這話裡的玲瓏心思,隻是初來乍到,更多的是對這位嫂子熱情周到的感激。

然而,這熱情的帷幕剛剛拉開,緊接著的一番對話,卻讓敏感的黛玉,以及所有明眼人,都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王熙鳳剛坐下,便向王夫人回話,問的卻是與迎接黛玉毫不相乾的月錢發放之事。王夫人隻淡淡回了句:“放完了就罷了。”鳳姐又笑道:“才剛帶著人到後樓找緞子,找了這半日,也並沒有見昨日太太說的那樣的,想是太太記錯了?”

王夫人道:“有沒有,什麼要緊。”隨即,她話鋒似乎一轉,卻又帶著一種漫不經心,“隨手拿兩個給你這妹妹去裁衣裳罷,晚上想著叫人再去拿,可彆忘了。”

王熙鳳立刻接道:“這倒是我先料著了,知道妹妹不過這兩日到的,我已預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好送來。”

王夫人一笑,點頭不語。

這番對話,表麵上關乎緞子,實則是一場精妙的權力試探與立場確認。站在一旁的黛玉,雖不解其中深意,卻也隱約感到,那“隨手”二字,透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輕慢。而王熙鳳那句“已預備下了”,是真是假?是未雨綢繆的周到,還是見風使舵的機變?恐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但有一點是明確的,通過這番對話,王熙鳳精準地接收到了兩位最高權力者——賈母與王夫人——對這位新來表妹截然不同的態度:一個是心肝肉兒似的疼愛,一個卻隻是維持表麵禮數的“隨手”。

以王熙鳳的精明,她本可完全倒向自己的親姑媽王夫人,對黛玉維持表麵的客氣即可。然而,隨著時日推移,府中上下漸漸發現,這位“鳳辣子”對那位“林妹妹”,似乎並不僅僅是敷衍。

第25回,王熙鳳得了些暹羅進貢的茶葉,覺得味道輕,不甚喜歡,忽然想起黛玉似乎偏好這類清茶,便命人給瀟湘館送去。黛玉嘗了,果然覺得不錯。鳳姐兒聽了便笑道:“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做媳婦?”眾人聽了一齊都笑起來,黛玉紅了臉,一聲兒不言語,便回過頭去了。

這樣的玩笑,在大庭廣眾之下,由掌管家的二奶奶說出來,分量非同小可。這幾乎是對“木石前盟”最公開、最直接的肯定。若僅僅是為了迎合賈母,她大可不必如此旗幟鮮明,將自己置於可能得罪王夫人的境地。這玩笑裡,帶著幾分對寶黛二人親密關係的了然,也帶著幾分對黛玉本人的親昵和打趣。反觀她對自家親表妹薛寶釵,何曾有過如此隨性甚至有些“放肆”的玩笑?她們之間,永遠是客氣而疏離的“寶姑娘”。

更見真章的,是那些遠離賈母視線之外的細微之處。

第30回,寶玉和黛玉因張道士提親之事鬨得天翻地覆,一個摔玉大哭,一個傷心嘔藥。賈母心疼得不得了,抱怨著“不是冤家不聚頭”,讓鳳姐去瞧瞧。鳳姐雖嘴上爽利地說:“不用瞧,過不了三天,他們自己就好了。”但腳下卻沒停,親自往瀟湘館來。見黛玉猶自垂淚,便半勸半拉地將她拖往賈母處去。黛玉要叫丫頭跟隨,鳳姐道:“又叫他們作什麼,有我伏侍你呢。”說著,一手挽了黛玉便走。這一句“有我伏侍你”,出自堂堂榮國府管家奶奶之口,對象是一位並無實權、僅憑外祖母疼愛存身的表小姐,其中的體貼與回護,已然超出了單純的“差事”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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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第74回,那場由繡春囊引發、震動大觀園的抄檢風波中,王熙鳳的態度更是耐人尋味。她雖奉王夫人之命帶隊查抄,但到了瀟湘館,見黛玉已睡下了,聽說她們來,正要起來,鳳姐忙走進來按著她不許起來,隻說:“睡罷,我們就走。”她深知黛玉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夜深折騰,更不願讓這汙濁不堪的事情驚擾了她的清淨。及至王善保家的從紫鵑箱子裡抄出些寶玉舊日寄名符、荷包等物,自以為得了意,忙請鳳姐過來驗視,鳳姐卻隻笑道:“寶玉和他們從小兒在一處混了幾年,這自然是寶玉的舊東西,這也不算什麼罕事,撂下再往彆處去是正經。”輕描淡寫幾句話,便將一場可能掀起的、針對黛玉清譽的風波化解於無形。倘若她隻是假意逢迎,或一心順著王夫人,此刻正可借此由頭,大做文章,至少也會如實稟報,讓王夫人對寶黛之間“不避嫌疑”的關係更加忌憚。但她沒有。她選擇了保護,用一種看似不經意的、符合情理的方式,為黛玉築起了一道屏障。

這些細節,如散落在文本中的珍珠,串聯起來,便勾勒出王熙鳳對林黛玉一份超越功利計算的、發自內心的愛護。這份情誼,其來有自。

初見黛玉時,那“舉止言談不俗”,“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卻又“身體麵龐雖怯弱不勝”,一副孤女無依的形景,未必不曾觸動鳳姐內心深處那一點尚未被功利完全磨滅的同情。她後來對邢岫煙的暗中照拂,便可見她對於處境艱難者,並非全無惻隱。更何況,黛玉是寶玉心心念念的知己。王熙鳳與寶玉雖非一母所生,但素日關係親厚,她對這位小叔子有著一份姐姐般的愛護,愛屋及烏,對黛玉自然也多了幾分真心。

當然,若論及根本,權力算計仍是王熙鳳行為處事的重要坐標。在這方麵,黛玉與寶釵相比,對王熙鳳的威脅程度截然不同。薛寶釵,這位王夫人親妹妹的女兒,品格端方,行為豁達,隨分從時,更有著連王熙鳳都自歎弗如的理家才能和經濟頭腦。她善於籠絡人心,下人們都說“藏愚守拙”,分明是綿裡藏針的厲害角色。一旦“金玉良緣”成就,寶釵成為寶二奶奶,以其能力和背景,接管榮國府內務幾乎是順理成章。到那時,王熙鳳這個長房兒媳,除了退回那尷尬的、不受寵的賈赦邢夫人那邊,還能有何立足之地?

反觀林黛玉,她心思靈慧,才情冠絕,卻於經濟仕途一竅不通,也毫無興趣。她像一株需要精心嗬護的絳珠仙草,所有的生命力都用於了還淚和吟詠,哪裡還有餘力去爭奪那繁瑣的管家之權?若“木石前盟”得成,黛玉成為寶二奶奶,以她的心性和身體,必然仍需仰仗這位精明強乾的嫂子繼續操持家務。王熙鳳的權柄,反而能更加穩固。

因此,王熙鳳對林黛玉的親近與維護,是一種複雜情感與清醒利益計算下的混合體。其中有對弱者的天然同情,有對靈秀之氣的欣賞,有對寶玉情感的顧念,更有在榮國府權力格局中為自己尋找最有利位置的深謀遠慮。她遊走於賈母的寵愛與王夫人的權威之間,巧妙地利用著對黛玉的態度來平衡各方關係,鞏固自身地位。

她或許並非從一開始就全然真心,但人心是肉長的。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看著那個孤高敏感、才華橫溢卻又命運堪憐的女孩,那一份最初或許摻雜著算計的“親近”,漸漸也濡染上了真實的溫度。以至於在很多關鍵時刻,她那把鋒利的“刀子嘴”下,會不自覺地為黛玉藏起一顆“豆腐心”。

這份情誼,混雜在家族的傾軋、權力的博弈與個人的宿命之中,算不上純粹,卻足夠真實。它像大觀園冬日裡嗬出的一口白氣,看似虛無,觸手微涼,卻在那個冰冷的世界裡,曾真實地存在過,給予過那株孤寂的絳珠草,些許人間的暖意。而王熙鳳自己,在這真真假假的表演與付出中,或許也偶爾窺見過自己早已迷失的、那份屬於女兒家的本真。這,便是《紅樓夢》的深刻,也是人性的複雜與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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