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被拉長的橡皮筋，繃得人喘不過氣。秦蒼指間不自覺地摩挲著扳機，嘴角那道舊傷痕被風吹得生疼。他知道敵人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也不會對劉三那樣的“軟腳蝦”手軟。
但他看得出，那小子眼裡的火，是真的。
突如其來的幾聲悶響，從遠處的斜坡傳來，是踩斷了枯枝。秦蒼眼中精光一閃，立即朝敵陣方向開了火，“噠噠噠——”幾發子彈帶著熾熱怒意破空而出，精準打在了敵軍掩體邊緣。
“開火！掩護！給老子打！”他一邊吼著一邊點射，手下的幾人也陸續反應過來，子彈密集地掃向對方，硝煙迅速升騰，打破了那片凝固的空氣。
敵軍果然被驚動，機槍點立刻開始怒吼，火舌舔著山坡，把岩石都打得火星四濺。
與此同時，劉三他們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右側山梁。小伍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裡儘是焦急和擔憂，但劉三卻罕見地咧嘴笑了笑，牙齒發白，眼神比槍還亮。
“彆看我，我能行。”他啞著聲音說。
他們藏在一叢茅草後，離敵方的機槍點不過三十米。再往前，就是一片無遮無擋的石坡，衝過去，可能連三秒都撐不到。
劉三慢慢掏出爆破包，又看了眼那根尚未接好的導線。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一個翻滾，滾到了另一塊石頭後。
“快！”他低吼一聲，把爆破索往石縫裡塞，指尖顫抖得不成樣子。
一顆子彈擦著石頭而過，火星亂濺，他的左臂被震得發麻，鮮血滲了出來。他咬緊牙關，不吭一聲，繼續接線。
“小石子，煙霧彈！”他喊道。
“明白！”小石子從懷裡摸出一顆土製煙霧彈，用打火機一劃，白煙頓時炸開，在風中形成一層薄霧。
那一瞬，劉三像獵豹般竄了出去，貼著地麵滑行，掩體、碎石、屍體——他飛快穿越，最後一躍撲到那根斷線處，用牙齒死死咬住電纜頭，另一頭早已汗濕的雙手把爆破索接了上去。
“接上了！”他大喊，嗓子幾乎劈裂。
秦蒼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已經按下了引爆器。
“轟——”
整片山頭像是被撕裂，火光衝天，碎石橫飛，那座堅固如堡壘的機槍點在爆炸中化為一堆廢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把所有人的心神都震得空白了幾秒，接著便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秦蒼朝著山上望去，看到劉三半身被火光照亮，臉上混著血、泥與汗，竟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不是狂喜，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終於從泥潭裡站起來的光輝。
“好樣的，劉三！”秦蒼低聲說。
可他也看見了——劉三的腿，被彈片打穿，鮮血從軍褲裡汩汩流出。他撐著身子，卻依然不肯倒下。他的眼睛，在煙火中看著自己，嘴唇顫抖著，仿佛在說：“我行的。”
風將這場戰鬥的硝煙卷向遠方，卻也將一個兵的名字，深深刻在了這個夜晚裡。秦蒼的手緊緊握著步槍，目光不再是平靜的岩石，而是沸騰的火焰。
“你今天，真立功了。”他輕聲說，聲音低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可他知道，劉三一定聽見了。
故事遠沒有結束。劉三被抬下火線後，整個人幾乎失去了意識，止血帶緊緊勒在大腿根部，軍醫一邊顫著手處理傷口一邊罵著：“你們是不是瘋了？！這小子怎麼能往機槍口子上送！”
他立刻回頭：“老吳，帶剩下的人轉移側翼，把傷員往後撤三十米，找個斜坡掩護！快！”
“明白！”老吳應了一聲，蹲低身子帶著幾個弟兄匍匐後退，途中還不忘拖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劉三。
秦蒼的心卻揪著。他知道，那不是簡單的掩護火力，而是一支準備充分的增援小隊。他們不是來救火的，是準備趁勢反打。敵人顯然早有布置，甚至可能算準了他們的突圍路線。
“全體注意！調整陣型！不要貿然射擊，壓低身體，等我信號！”他再次吼出命令。
但他的嗓子此刻已經沙啞得如老破木門般生澀，聲音飄出去，仿佛隨時會被風卷走。他咽了口血沫，強壓住心中的煩躁與焦慮。他不能亂，不能慌，哪怕腳底已經被震得發軟。
“他們這是想把我們反包圍……”他在腦中迅速演算敵人的布局。“一個明火點，一個鉗擊位，三個抬槍位……”
他斜眼望見一處碎石坡，那是一塊三米高的巨岩，下方隱約有一條狹窄通道通向側翼。他眸光微動，靈光一現。
“石坡後能繞上去，從高地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腦海中迅速成形一個計劃。
但這意味著，他要獨自爬上那個坡道，穿過敵方火力的盲區，再從敵人背後打他們。整個過程沒有支援，一旦失誤，命都難保。
秦蒼咬了咬牙，猛地低身竄出，像一頭餓狼般鑽進煙塵與亂石之間。他的動作極快，步點輕盈得幾乎沒有聲響，每一個躍起、落地，都帶著蓄謀已久的狠勁兒。
“隻要再近十米……八米……”他在心中默念，汗珠從額頭滴進眼睛裡，刺痛得像碎玻璃。他沒有時間擦拭，隻能靠著肌肉的本能向前推進。
忽然，前方一聲爆鳴——地雷！
泥土飛揚中，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撲去，肩膀狠狠磕在了岩石上，骨頭仿佛裂開了。他悶哼一聲，卻沒有停下，反倒更快地翻滾向右側，避開那片雷區。
“他們把老路也封了……”他心中罵道，“真是他娘的狡猾。”
他喘著氣，望向不遠處那處碎石口。近了，再近了。他貼著地麵前進，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
“你來得正好。”一個低沉而突兀的聲音陡然從他頭頂響起。
秦蒼心臟猛地一緊，來不及思考，整個人如獵豹般反身揮槍，扣下扳機。
“噠噠噠！”
子彈射穿樹乾，擊中了一名隱藏在樹後偽裝得幾乎天衣無縫的敵軍士兵。那人猝不及防，倒下前發出一聲咕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