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劉三抬起右手，比了個六，“一個都沒跑掉。”
風突然猛地吹來，卷起地上的塵沙，一張半焦的傳單在空中飛舞著，最終落在了秦蒼的靴邊。他低頭看了一眼，是敵軍散發的心理戰宣傳紙，上麵印著誇張的勝利數字和一張穿著軍服的鬼子將官照片。他沒有多看，隨手一抖，那紙就被風卷走了。
“你一個人做的？”秦蒼再問。
“是我！”劉三瞪著眼，大聲道，“我看他們鬼鬼祟祟，繞到了我們側後方，估摸著是想搞偷襲。我就……我就抄了條近路，埋伏在林子裡，等他們一過來……一梭子，咱就端了他們的命。”
“你這是立了功。”秦蒼淡淡地說著，目光卻落在遠方那片被打得稀爛的地帶。他在腦中快速推演著整個戰局的變化：敵人側翼失守，是撤，是圍，還是加固中線？
“我不在乎啥功！”劉三突然大聲嚷起來，聲音中帶著幾分怒意和激動，“我就想著，咱的人不能白死，我那哥幾個……都被他們用機槍掃沒了，我要是再不做點什麼，我對不起他們！”
秦蒼沒有說話，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還有幾發子彈？”
劉三伸手摸了摸褲袋，掏出兩個彈匣和一顆已經撞得變形的子彈：“兩匣子，全是從那幾個鬼子身上搜出來的。我們這邊……快沒了。”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嗵嗵”兩聲低沉的響動，隨後是一陣劇烈的震動。山坡那邊騰起一道蘑菇雲般的黑煙，夾雜著慘叫和驚叫。
“炮兵陣地又被摸了！”旁邊的警衛兵咬牙道。
“怎麼又是他們？！”劉三猛地站起身，像條狼狗一樣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我剛才殺的那幾個……不是主力？”
“不像。”秦蒼眯起眼，眼中掠過一絲冷光。
此時，通訊兵跌跌撞撞跑來，臉上全是塵土和汗水，一把拉住秦蒼的胳膊：“團座，上峰來電，說東線也出了問題，有人倒戈了！”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周圍的人仿佛都陷入了短暫的窒息。
“倒戈？”劉三像是沒聽懂，一字一句地重複，“誰敢倒戈？他不要命了？”
秦蒼卻隻是默默地從胸前的布囊中取出一個小本子，快速地在上麵記下幾行字。他寫字很快，像是在掐著時間計算一場賭局的勝負。他寫完後將小本子遞給通訊兵。
“給營指揮所，按照這上麵做。告訴他們，三十分鐘內，我要看到敵後明火。”
通訊兵點頭，拔腿就走。
“劉三。”秦蒼站起身，語氣緩和了幾分，“跟我來。”
劉三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了。他知道，團座要乾大事了。
兩人翻過一片布滿屍體的荒地，繞過一條被炮火削去半邊的山道，最終來到了一個被棄置的舊地堡。這裡幾乎沒有防禦能力，早被敵人炸得七零八落，但秦蒼偏偏選了這做為臨時指揮點。
“你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值一個三等功。”秦蒼說。
劉三撓了撓頭，滿臉茫然。
“但我不打算給你記。”秦蒼抬頭看他，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我需要你做更大的事。”
劉三的喉結動了動，他聽懂了。
“我想要你帶一隊人，潛入敵後，把他們的軍火庫給我炸了。”秦蒼繼續道，“你不是已經在他們後方混過一回了？你熟悉路線。”
“這不是讓我去送死麼……”劉三咧嘴笑了笑，笑裡卻沒有絲毫退縮，“你放心，我乾！”
“這次不同，你不是一個人。”秦蒼低聲說著，從地圖下方掏出一封已經寫好的密函，“你會帶上特戰小組，三人。你是指揮。”
劉三怔住了。
“他們聽你的。”秦蒼頓了一下，沉聲道，“從現在起，你是‘夜蝰’的臨時隊長。”
“夜蝰？”劉三的眼中終於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
那是秦蒼手下最狠的一支特戰隊伍，行蹤如影，殺人如鬼。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這種粗胚也能跟他們站在一處。
“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劉三低聲說。
“你隻要帶他們走這條路，炸了這幾個點。剩下的，我來想辦法接應。”秦蒼指著地圖一一標注，語氣低沉卻冷靜，“你能不能活著回來，取決於你的膽量、速度，還有你他娘的運氣。”
劉三的眼裡慢慢亮了，像是一頭野狼終於找到了新的獵物。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重重地點頭：“好！我乾了！”
天色越發陰沉，遠處的敵軍炮火已開始再次集結。
秦蒼站在地堡門前，看著劉三帶著三名麵無表情、全副武裝的黑衣士兵悄然消失在風中。他沒有說祝你好運，也沒有說等你回來。他知道，在這個戰場上，多餘的言語不過是浪費。
火光映紅了山坳的一角，也映亮了秦蒼那張始終冷靜如鐵的臉。他微微皺起眉頭，鼻翼微張，像是在辨認那爆炸中隱含的某種規律。
“不是前線火炮。”他低聲說，聲音像剛從砂礫中磨出來的刀刃。
身旁的警衛兵一臉緊張，手扶在腰間的槍套上，眼中滿是迷茫與惶惑。
“團座，是不是我們的人被襲了？”
秦蒼沒有立即回答，他在等。在等第二輪爆炸，等那片區域的槍聲是否能形成節奏。他相信他的耳朵，他相信戰場是會說話的——隻要你願意去聽，它就不會撒謊。
果然，五秒之後，連綿不絕的機槍聲從那片山林傳來，如織布機般密集，交錯中又夾雜著一種淩亂的節奏，像是兩股力量正在相互撕咬。那不是敵人的圍剿，那是對拚。
秦蒼眼角微動。
“是咱們的火力反擊。”他說，語氣終於緩了下來，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可節奏太亂……像是臨時遭遇。”
他猛然轉身，走進了簡易地堡，抓起地圖，一把拉過燈光，迅速在地圖上比對方位。
“這片山坳，原計劃是偵察小組巡邏路徑，不應該有主力部隊。怎麼會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