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為何出現在這無人之境?她的眼神、她的步伐、她的沉默,都不像尋常人。更像一個……早就藏在這山林中,等他上鉤的獵人。
可現在他沒力氣去追。他肚中一陣接一陣地抽疼,整個人像風中殘燈,靠著一口執念撐著。小虎還在那邊的岩洞中沉睡,而他——他若再找不到吃的,恐怕彆說救人,就連自己也撐不過今晚。
他重新走向那潭水邊,顧不得方才女子曾踩過的痕跡,一手捧起清涼水流,仰頭灌下。泉水入口冰冷甘甜,衝淡了口腔中的苦澀,也讓他體內的絞痛暫時緩解了一些。他甚至不敢多喝,怕胃裡承受不住,隻能一口口慢慢抿著。
喝了幾口水,他才勉強能站穩腳跟。腦中思緒翻湧,他開始回憶山林中可能存在的人煙與棲地。那女子既能從容在這處山頭走動,說明她熟悉地勢。若她不是隱世之人,就極可能住在附近某處,或有落腳的窩棚,甚至——有食物。
“不能再等了。”他低聲呢喃,眼神透出狠意。
他要活下來,就得吃上一口飯。哪怕是從那女人那裡搶。
他開始順著女子離開的方向小心前行,一邊觀察地麵泥土上的細微痕跡,一邊豎起耳朵,捕捉林中任何不尋常的聲音。山林中的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幾隻鬆鼠從他頭頂躍過,草叢中也有蛇類潛行之聲。但他沉得住氣,腳步如貓,動作極輕。
終於,在林間一個轉角,他遠遠地看到了一縷升起的青煙。
煙,不是篝火的,而是炊煙。細而直,顯然是從灶台中升起的。那不是偶然,是有人在做飯。
他迅速低伏身形,繞過幾道林間小道,避開一處破舊石堆,悄然來到一塊山崖後方。煙霧正從那裡升起,透過縫隙,他看見了讓他心神劇震的一幕。
那竟是一個窩棚。
極簡陋的搭建,隻有三根粗木橫撐起茅草頂,周圍用獸皮包裹成牆,地麵是刮平的泥土,中央有一座用石塊堆成的灶台,灶上正煮著一鍋粥——米粒翻滾,冒出令人垂涎的香味,夾雜著野蘑菇與不知名乾肉的香氣。炊煙繚繞,那香味鑽入秦蒼鼻中,簡直是三日未曾嘗過的天上仙氣。
他喉結微動,嘴角已不自覺濕潤。那鍋粥簡直像是引誘他的陷阱,可他偏偏知道——哪怕是陷阱,他也甘願跳進去。
窩棚外,一個身影正背對他蹲著,手中拿著木勺,緩緩攪著鍋中粥。那人穿著灰布衣衫,發髻未散,正是早前那潭水邊的女子。
她哼著極低的曲調,調子古怪,像是某種不知名的方言童謠。秦蒼沒聽懂,但那音調仿佛帶著某種穿骨之寒。
他猶豫了。
是現在衝過去搶那一鍋粥?還是等她離開,偷偷取走一小碗?
他的指節已經因握緊而泛白,五臟六腑仿佛正焚燒著他意誌。他想衝出去,搶她的飯,奪她的鍋,然後拔腿就逃——可他知道,自己現在連衝過去的力氣都沒有。
他正權衡之際,那女子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卻不帶任何情緒:“你若再猶豫,粥就要糊底了。”
秦蒼一怔,身體本能地向後一縮。她沒有轉身,卻顯然早就知道他在。
“你……早就知道我跟著你?”他咬牙道,聲音低而沙啞。
女子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將木勺擱在一旁:“你腳步不重,但氣息不穩。你從小就不擅長追蹤,記得嗎?”
她說得輕,卻在秦蒼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忽然呼吸一滯,眼神死死盯著她的背影:“你到底是誰?”
女子終於緩緩起身,轉過身來。
那一刻,秦蒼的眼睛瞬間睜大,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的麵容極熟悉,輪廓未變,眉眼之間竟與他年少時的一個人重合,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