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經華還想再說點什麼,忽而瞥見謝蘭舟眼裡一閃而過的寒芒,心不由得緊了一緊,一種從沒有過的寒意漫上心頭。
這個頑劣不羈的侄子,第一次讓他感覺到了害怕。
他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不確定自己的挑撥離間到底是成功了,還是沒成功。
甚至不確定自己這個決定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他以為可以穩穩拿捏的人,實際反應跟他預期的完全不同。
這種不確定性讓他心裡實在沒底,他突然有點後悔這個草率的決定。
隻是話已出口,想收回已是不能,他被困在這裡出不去,隻能任由事態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但願蘭舟不要讓他失望。
謝蘭舟回到自己房裡,脫下小廝的衣裳扔在一旁,看著案頭跳動的燭火,陷入長久的沉默。
此時此刻,他的心也和這跳動的燭火一樣煩躁不安。
雖然他從小沒了母親,也在父親和祖母的庇護下過得幸福安逸,不知愁為何物。
而今,他以為的幸福安逸,如大廈在頃刻間坍塌,剩一地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他知道三叔說的話半真半假,但不管真相如何,他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這件事,絕對是板上釘釘的。
三叔說他有可能是太子的孩子,他端起桌上的鏡子,細細回想著太子的樣貌,再和鏡子裡的自己做比較。
五官不儘相同,神韻卻有幾分相似,至少要比他和父親之間相似。
他又細細回想了以往見到太子時的情形,太子好像一直對他很溫柔,很照顧,每一次的殷殷叮嚀似乎都不同尋常。
他在禦花園的人工湖裡救楚煙時,太子甚至把鬥篷都給了他穿,事後還親自帶禦醫去家裡給他診脈。
如此行為,已經遠遠超過上位者對臣子家孩子的關心程度。
所以,他確實有很大可能是太子的孩子。
至於三叔說母親是父親從太子手裡搶來的這點,他倒是不怎麼相信。
如果父親當真搶了太子的女人,太子恐怕早就尋個錯處把父親殺了,怎麼可能還和父親如此親厚?
尤其最近幾次見麵,太子總要叮囑他對繼母好,說繼母是個很好的人,叫他不要再刁難她。
太子甚至還說過如果他不聽話,就把他接到東宮去親自管教的話。
同樣的話父親也曾說過。
種種跡象表明,太子和父親之間並無齟齬,感情還非同尋常。
可是,如果母親不是被父親搶來的,為什麼最後卻成了父親的妻,死後還埋進了謝家的祖墳裡?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三人到底有著怎樣的恩怨糾葛,恐怕隻有他們三人才清楚。
至於楚煙是不是知道,是不是真如三叔所說和父親聯手欺騙他,他也不是很確定。
想到楚煙,他心裡更加煩躁,扔下鏡子,雙手捧著臉用力搓了搓,一顆心仿佛放在油鍋裡煎。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要讓他麵臨這樣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