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時不時冒出幾個殘缺不全的石碑,青苔順著基座爬上斷碑,上麵碑文早被歲月啃噬得模糊不清。
青城隨著幾人剛拐過一處山澗,便望見前方山角處建有一處院落,院中房屋的青灰瓦頂沿著山脊錯落排列,仿佛巨獸嶙峋的脊骨。
夕陽斜照,院落門匾上棲雲山莊四個大字仿佛流淌著一層淡金。
幾人在山莊前勒馬,翻身而下。
此時山莊正門豁然洞開,幾個仆從迎了出來,將馬牽走。
秦武走到青城麵前,抱拳道:“郡王已等候多時,郡主請!”
青城點頭,走上幾節台階,剛要入內,身後忽然傳來渾厚的鐘鳴,她腳下一頓,徐徐轉身,隻見遠處綠樹掩映間,露出一角黛瓦飛簷,簷角掛著的銅鈴在風中輕晃,一座古樸的寺廟若隱若現。
青城駐足看了片刻,轉身進了大門。
她繞過影壁,眼前是一條筆直漫長的石階,階頂立著一道玄色身影,衣袂被山風掀起時,他整個人翩然欲飛。
青城仰頭望向那人,瞳孔漸漸泛出涼意。
看到青城拾階而上時,武陵王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在跟青城次數不多的過招中,他幾乎次次都被她戲弄耍騙。
而這一次,她再不情願,也隻能屈從他的意願,到他的山莊,一步一步走上石階,走到她的麵前來。
然而,事情與預想中還是有些出入——青城在距離他還有十來節台階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扶著石階旁的欄杆不住地喘息。
青城是真的累了,他們一路上都在趕路,甚少休息,這石階漫長,仿佛沒有儘頭,她的腳踝並未全然恢複,走到此時已是脹痛不已,腿如同灌了鉛一般,不知是不是服下迷藥的緣故,她心口憋悶,指尖有些發麻。
武陵王凝視著她,一時沒說話。
此時青城的鬢發淩亂地垂在耳側,額角和鼻尖俱是汗水,和塵土混在一起,如同幾道黑灰色的溝壑淺痕,墨色的勁裝上結著一層鹽霜,她形容狼狽,全然不見往日裡的明媚鮮妍。
他以為他會嫌棄到避之不及,然而並沒有。
他幾步走到她麵前,言語帶笑:“郡主若是累了,本王可以扶郡主上去。”
青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時武陵王才發現她鼻梁上有兩道結痂的血痕,他唇角的笑意逐漸凝住,轉向秦武道:“你們動粗了?”
秦武一愣,道:“王爺吩咐過不能傷到郡主,屬下等不敢動手。”
武陵王略一思忖,笑道:“如此說來,要麼是路上的樹枝荊棘所劃,要麼就是裴夫人急怒攻心……”
青城麵色一沉,打斷他的話:“蕭長麟,你整日裡不是劫持就是威脅,還對婦孺下毒,你如此行事,就不怕世人嘲笑你行事齷蹉,不怕你手下部曲以你為恥?”
武陵王原本隻是沒話找話,沒想到青城反應如此之大,明明她才是手下敗將,卻搞得他如此狼狽不堪,越想越氣,也不管她了,拂袖而去。
不多時,兩位身著湖藍色衫裙的婢女快步走了出來,將青城扶進一處整潔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