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住處,枯坐了一陣,這時府中的兩位侍衛來取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林牧將配製好的藥遞給二人,問道:“你們可知郡主去往何處?”
其中一人搖頭,另一個則道:“郡主去了肅王府,看望懷孕的孟良娣……”
“糟了!”林牧麵色驟變,驀地衝了出去。
兩位侍衛相視一看,同時撓了撓後腦勺,俱是一頭霧水。
肅王府中,青城和孟湘文在庭院的涼亭中閒聊。
青城提前從景雲口中得知孟湘文清減不少,可等兩人見了麵,青城看到她尖尖的下頦和明顯寬鬆的衣衫,忍不住道:“太醫怎麼說?你如此消瘦,沒什麼不妥嗎?”
“並無不妥,”孟湘文捂嘴低笑,輕拍青城的手背,“我吃什麼都吐,毫無胃口,故而如此,太醫說過一段時日便有好轉,你彆擔心。”
青城哦了一聲,心中不由感慨,真是神奇,孟湘文之前性情爽朗,長相也偏英氣,如今有了身孕,渾身上下倒是平添了幾分柔態。
兩人閒話了小半日,孟湘文心情大好,青城擔心她勞累,正準備告辭,柳桐書帶著筠綠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位婢女,她們手中拿著托盤,裡麵擺放了各色小食。
一見青城,柳桐書便喜笑盈盈道:“剛才我出府了,一回來便聽說郡主來了。”
青城起身行禮,柳桐書略顯親密地扶住她的手腕道:“上次郡主忙著查案,沒來得及喝口茶就走了,今日冬陽和煦,咱們正好小聚一番。”
不等青城開口,柳桐書瞥了一眼身後,婢女們紛紛上前,手腳利落地將托盤中的小食擺放在石桌上,又躬身退在一旁。
柳桐書嫣然一笑,挑揀出八個玉牒放在青城麵前,有水晶龍鳳糕、玉露團、七返糕和木蜜酥,還有杏酪、酥酪、酪櫻桃以及一道牛乳桂花糖蓮子。
她道:“府中新來了幾位廚子,這是剛做好的小食,郡主快嘗嘗,看是否合口味。”
看著麵前堆砌滿案的甜膩小食,青城不動聲色向後避了避,道:“多謝肅王妃。”
青城麵帶笑意,心中卻不免疑惑,柳桐書今日對她似乎太過熱情了些。
此時孟湘文也有些詫異,表姐曾多次提醒她要儘量疏遠青城,今日卻如此殷勤,但轉念想到,這樣的局麵是她喜聞樂見的,便沒再多想。許是這些時日很少進食的緣故,對著品類繁多的點心,她終於有了些許食欲。
見青城吃了一口木蜜酥,孟湘文也拿起一塊淺嘗了一口,很快,她麵上閃過一絲驚喜,轉向侍立在涼亭外的婢女道:“快去廚房問問,今日的木蜜酥中加了什麼平日裡沒有的食材。”
這婢女回話道:“回良娣的話,廚子說,今日的吃食中加了少許的胡桃和烏梅,胡桃可以補納腎氣,烏梅可以止吐,正好適合良娣服用。”
“原來如此,”孟湘文嫣然一笑,“難怪今日的木蜜酥要格外香甜些,而我也不似往日那樣一吃便吐,這新來的廚子果然手藝上佳。”
話音剛落,青城忽然捂著胸口輕咳起來,柳桐書一直在暗暗觀察青城的表情,見她如此,彆有深意地瞥了筠綠一眼,筠綠會意,悄悄地離開庭院,孟湘文隻當青城被嗆到了,連忙拿起茶盞遞了過去。
青城輕輕擺手,按著桌案站起身來,慶星疾步走進涼亭扶住青城,對著孟湘文道:“良娣有所不知,郡主自小便不能多食胡桃,否則容易引發喘疾。”
孟湘文嚇了一大跳,麵色瞬間褪成慘白,青城見狀,連忙道:“良娣不必憂心,自我及笄後,便很少發病了,若是誤食胡桃,及時吃些丸藥便能緩解不適,隻是這藥我並未隨身帶著,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那便好,”孟湘文輕拍胸口,也立起身來,“我送你!”
眼見青城和孟湘文就要離開,筠綠卻還沒有回來,柳桐書忙道:“郡主留步,湘文這些日子茶飯不思,我特地請了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來府中,我已讓筠綠去請,不如郡主稍等片刻?”
孟湘文卻有些擔心:“郡主的喘症是舊疾,既然有現成的藥,不如先回府吃了藥再說……”
正說著,筠綠領著一位醫者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這人年過四旬,一襲灰布長衫裹著清瘦身形,腰背筆挺,頷下短須修剪齊整,泛著零星的霜白。
柳桐書道:“薑大夫已經來了,不如先讓他給郡主診脈看看?”
青城深深地看了柳桐書一眼,即便再遲鈍,此時也反應過來,柳桐書是在試探她的身份,先用胡桃來看她會不會發病,再讓郎中來給她診脈,畢竟喘症的脈象一探便知,做不得假,難怪柳桐書今日如此反常,原來竟懷了這樣的心思,這一切應該是肅王的授意,而孟湘文明顯不知情。
事到如今,她若再推辭,反倒顯得心虛了,脈象之事尚有轉圜的餘地,並非絕路,她道:“那就有勞薑大夫了。”
薑柏連說不敢,長揖一禮,笑道:“在下薑柏,一彆多年,不知青城郡主可還記得在下?”
聽到這個名字,青城心頭一震。
她為了冒充沈沅,自以為做了萬全的準備,卻唯獨漏了一個人,那便是薑柏。
薑柏本就是遊醫,行蹤不定,當年他給沈沅治療喘疾,答應平涼王每三年回王府一趟,查看沈沅的病情,等沈沅的病情有明顯好轉後,薑柏就再未出現過,平涼王多次派人去尋,都無功而返。
青城從未見過薑柏,根本無從判斷眼前之人是不是贗品,而最讓她後頸發涼的是,薑柏見過沈沅少時的模樣。
青城心思百轉,但很快冷靜下來,她不能如此被動,要迅速打亂對方的陣腳才是。
她佯裝成驚喜之態,將薑柏上下打量一番,道:“您真的是薑大夫?太多年過去了,我倒是不敢認了。兄長說薑大夫隱世山林了,不承想,竟來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