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羌帝嘴唇哆哆嗦嗦,氣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父皇或許還不知,其實燕王叔早就葬在皇陵了,就葬在天寅西峰上,從九宮八卦推演,那裡正是通向往生之路的生門所在,正巧,在五行上與父皇陵寢所在方位相克,父皇將永生永世,受燕王叔壓製。”
“你……你……”
羌帝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向齊曜,既憤怒又痛苦,蒼老的眼睛裡蓄滿老淚。
“兒臣勸父皇收斂情緒,否則若一口氣上不來,父皇可就沒機會罵兒臣了。”
羌帝緩了好半天,才終於將呼吸捋順,他精氣更為微弱,說起話也是氣息虛浮。
“你,你如此待朕,就不怕言官參你?就不怕,你死後,史官……將你寫的臭名昭著?!”羌帝一句話歇了幾回才說出來。
可齊曜毫不在意。
“明君還是昏君,從來不是言官史官說了算。”
“那……還能有誰?”
“百姓。”
“……”
“燕王叔雖被你扣上通敵叛國的帽子,可這麼多年過去,百姓從未忘記他。在這世上,不是隻有史官才會立書著傳,百姓也可以,民間話本,功德碑,建廟捐塔,祭祀,哪一樣不是名聲?
“北疆六州被奪,羌國在父皇掌權期間失去國土,父皇不敢認下此等敗績,將責任全權推到兒臣的頭上,可即便如此,父皇的昏庸無能便可磨滅嗎?
“朝政混亂,官員借機斂財徇私,官官相護,父皇無力改變,便想通過戰爭來轉移官民矛盾,可戰爭卻讓羌國東南大半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父皇選擇無視勿聽,可百姓不知嗎?
“父皇應當去民間走一走,聽聽百姓的聲音,聽聽街頭百姓口裡罵的是誰,怨的是誰?即便這樣了,父皇還管著史官的筆杆子,以為隻要史官寫了,百姓們就會稱頌父皇為明君嗎?”
羌帝沉默無聲。
可他的沉默振聾發聵。
此刻的齊曜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痛快,這些話憋在心裡許久,他早就想說了!
他自幼畏懼羌帝,直到被封太子後幾年,他逐漸長大,有了自己的勢力,對羌帝的畏懼才稍稍緩和。
他即便再恨,多數時候也不敢忤逆羌帝,那屈服就像是刻在骨子裡。
可如今,看著眼前垂垂老矣的羌帝,無論他說什麼,也無力反抗的羌帝,齊曜隻覺得壓抑這麼多年的恨,終於有了出處。
他心中那不知所起的死結,也漸漸開始鬆散開解。
那個高高在上,像噩夢一般操控著他的父皇,終於在今日,徹底消失了。
……
當日夜裡,羌帝駕崩。
喪鐘敲了四十五下,代表昔日的這位九五至尊,就此落幕。
皇帝駕崩,羌國皇宮一片素鎬。
秦慕修作為異國使臣,也前去祭拜了一番。
羌國帝王陵寢都是提前修築的,所以停靈七日後,帝王棺槨移入天寅山攢宮,等待吉日吉時下葬。
而與此同時,羌國又迎來新帝登基。
太子齊曜順利登基帝位,先帝皇後與宜貴妃並稱兩宮太後,其他後宮妃嬪移居太廟。
太子後宅沒有太子妃,亦沒有側妃,隻有一個太子良娣和一個侍妾,禮部已經開始張羅為新帝選秀。
羌國的一切,都在一片新景象之中,緩慢地散發著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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