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星靴底的冰晶在雪地上碾出細碎的脆響,每一步都像敲在阿米婭心尖的冰錐。少女耳尖泛著病態的紅,下唇幾乎要被貝齒咬破,指節因攥緊裙擺而泛出青白——她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在喉管裡撞出轟鳴的回響。
霜星的腳步愈發迫近,阿米婭緊抿著唇,沉默如鐵幕般在兩人之間蔓延。
就在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時,博士的聲音突然破開凝滯的空氣。
“說吧,阿米婭。”
她猛地抬頭,睫毛上凝著的雪花簌簌墜落。霜星的身影在漫天飛雪中模糊成青藍色的剪影,可那雙眼睛卻如此清晰——像凍結千年的冰湖,又像即將熄滅的寒焰。阿米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意卻比不上胸腔裡翻湧的澀意。
“‘當戰鼓敲響時,連祈禱都要攥成武器。’”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卻又在下一秒穩穩揚起。
“霜星小姐,我們選擇戰鬥。直至……”
喉結輕輕滾動。
“直至一方再也無法站起。”
“……終於肯正視現實了麼。”
霜星忽然笑了,那笑聲混著呼出的白霧碎在風裡,竟帶了幾分解脫般的暢快。她抬手拂過肩頭凝結的冰棱,指尖劃過之處,冰晶竟開出細碎的六角花。
“終於肯把刀刃對準我了麼?”
她向前半步,雪花在發梢凝結成霜,藍眸卻在陰影裡泛起水光,“若你們能在我的風寒中活下去——”
話音忽然梗在喉間,她彆過臉去,側臉的輪廓被月光刻得鋒利。
“我會用這雙沾血的手,替你們推開那扇門。那些……”
她忽然咬住下唇,喉結劇烈滾動。
“那些讓感染者窒息的枷鎖,我來掰斷。而這......這是我必須承擔的責任。”
“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誓言。”
博士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影刃在掌心震出細微的嗡鳴。她望著霜星眼底翻湧的冰潮,眼神十分複雜。
“我的刀刃或許會說謊,但誓言不會。”
霜星的冰刀在月光下裂開蛛網狀的寒光,卻在抬手時,刀鋒忽然偏了幾分角度——不是對準阿米婭的咽喉,而是指向她胸前微微發亮的源石結晶。
這時,阿米婭忽然跨前半步。她的兜帽滑落在肩,兔耳因激動而輕輕顫抖,眼底卻燃著某種比火焰更冷的光。
“霜星小姐,感染者的道路從不需要‘領袖’。”
她的聲音像凍雪下萌發的新芽,清冽而堅定。
“我們是被同一個太陽照亮的火種,不是被同一雙手聚攏的殘燭。從來都不是。”
霜星的瞳孔驟然收縮。冰刀上的霜花突然成片崩裂,露出刀柄處半枚鏽蝕的硬幣——那是她從礦坑廢墟裡撿來的,上麵“烏薩斯第三集團軍”的字樣早已被血與冰磨平。
“腐敗的根係必須被斬斷。”
她忽然低笑出聲,笑聲裡混著風雪的沙礫感,冰刀在雪地上劃出刺目裂痕。
“那就用你們的信念劈開我的冰層吧——戰勝我,然後去推翻塔露拉手中那柄……”
喉結滾動,她猛地扯開圍巾,露出頸間猙獰的源石結晶。
“沾滿感染者鮮血的權杖!”
冰刀直指庫頂的瞬間,風雪忽然靜止。
“你是誰?”
霜星的問話裹挾著冰晶墜落的輕響。
“我是阿米婭。”
少女抬手按住心口,礦石病的紫斑在皮膚下隱隱發燙,“但也可以是每一個掙紮著活下去的感染者。”
“那你為何而戰?”霜星的呼吸在麵罩下凝成白霧。
“為所有在泥沼裡仰望星空的人。”
阿米婭的指尖撫過破損的袖章,那裡還縫著某個薩卡茲孩子送的紙星星。
“為那些本該自由生長的藤蔓,而不是成為他人手中的武器。”
風忽然重新卷起雪浪。霜星望著少女身後羅德島的旗幟在冰原上獵獵作響,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塞進她掌心的那塊凍硬的黑麵包——那時她還不懂,為什麼麵包裡藏著半顆發芽的青稞。
“好。好。阿米婭......”
冰刀落下時,她嘴角揚起的弧度竟帶了幾分釋然。
“那就讓我們用刀刃對話吧——用你們的‘信念’,來斬斷我的‘枷鎖’。”
雪粒撲打在影刃的刃麵上,博士看見霜星發絲間的冰晶泛著淚光,卻又在她握緊冰刀的瞬間,凝成了比鋼鐵更冷的鋒芒。
“咳......謝謝你。”
這不是兩個陣營的廝殺,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兩個破碎的靈魂,在雪地裡拚儘全力,試圖為彼此拚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