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文德傳!
這邊隨著竇夫人昏倒,唐國公府一片大亂。
隻是,鬨出這些事情的國公府二公子李元和卻是渾不帶管的,隻是興衝衝奔著江邊就去了——
他到底年少氣盛,實在是好奇那皇帝的龍駕,究竟還能奢華到何等地步。
隻是他剛剛奔出國公府門,就偏偏撞上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唐國公世子,也就是他的大哥李建成。
“元和,你又要跑到哪裡去淘氣?”剛剛到了門口的李建成停下馬,就對著那個瞅見自己,轉頭便要溜的弟弟背後喊了一聲。
李元和尷尬地把腳停在門檻上,提著衣角發出兩聲嗬嗬嗬嗬的笑,眼珠子滴溜亂轉。正待再開口解釋一番時,卻聽見門內傳來一聲怒喊“李元和!”
糟!李元和心中暗暗叫苦,同時將頸子縮了起來。
李建成皺眉,將馬繩交給旁邊侍劍擷華好奇向前一探頭“這……這不是夫人的聲音麼……二公子,您又怎麼……二公子?”
擷華剛問一半兒,就見院正中出現那個全唐國公府上下人人皆畏的身影。而李元和一看到這個身影,便腳下抹油,轉身要往李建成身後竄……
隻是才竄了一半,他就被李建成給一把揪住衣領,提溜到了眼前,順帶一推一送,直接塞進大步奔向兩兄弟的竇夫人懷裡。
氣衝衝奔來的竇夫人倒是沒料到大兒子會這麼乾脆利落,一時捉著被塞進自己懷裡的二兒子,倒也愣了一愣。不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當下便要再展獅吼神功……
“母親莫怪,元和隻是想去救回輔機妹妹罷了。母親說過的,自那日接了她的名帖後,她便是元和的責任了。”
李元和這一句話,卻成功地讓竇夫人悶了聲。
李建成見自家這小淘氣又想以三言兩語逃了罰,便立時開口提醒母親“母親,您找元和何事?”
“啊?啊……”竇夫人沉默好一會兒,才看看外麵已然好奇地圍過來的百姓,搖一搖頭,才向兩兄弟道“先回府罷。”
回到府中,竇夫人由著匆匆趕來的唐國公李淵扶下,當廳坐好,這才喝著二兒子李元和與三兒子李元霸一道跪下,然後將方才之事,一一詳說與李淵聽。
饒是李淵向來疼愛兒子,如今聽得這些事,也不由得沉了臉,當下就要發怒……
李元和卻抬頭抗辯“父親,母親,孩兒此番雖然胡鬨,可到底也是無奈之舉——不為彆的,若不是這般鬨一鬨,隻怕那今上便要真的相信了那些奸佞小人的鬼話,以為咱們唐國公府,已然可輕易得除了,那輔機兄妹倆隻怕便更難保全。”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李淵皺眉“你胡說八道什麼!小小年紀,哪兒學來這些昏話!”
“昏不昏,父親最是清楚。今上此番龍遊江都,父親身為上柱國,竟渾不得半點兒消息——可見今上對我隴西李氏已是忌如狼虎了。這樣一來,今上一旦駕至江都,頭一個要找的,必然便是隨著高舅公在那裡修學的輔機兄妹二人了……”
李元和年方十一,可這一句一字,卻恰恰都打在了李淵夫妻的心尖兒上。尤其是李淵——他與李元和口中的輔機兄妹二人之父長孫晟之間卻是過命之交。而長孫晟眾多兒女中,也數這兩個孩子最得生前的長孫晟喜愛,身世也最是可憐。
如今故友離世,隻留下這一雙兒女孤苦伶仃,李淵便是再如何也要保得這兩個平安。至於竇夫人,那更是不必提——她與這兩個孩子的母親高夫人,是自幼在閨閣之中便親密異常的手帕交。所以比起李淵來,她憐愛這兩個孩子,卻更多一些。
因此李元和這番話說完,卻實實在在地叫唐國公兩口子沒了話頭,一時麵麵相覷。旁邊建成見狀,先是向著得意賣乖的李元和搖一搖頭,再是對著母親歎了口氣“母親,您彆被這小子給帶偏了。無論長孫家兩兄妹未來如何,都不是眼下的事情。眼下的事情,是處置這個找借口想去添亂的小子才是……”
竇夫人看了他一眼,卻搖一搖頭“不,你二弟說得有理。彆的不提,光說你那小妹觀音婢——若以那昏君的人性兒,見著了那孩子……”
“夫人!”李淵聽見竇夫人的用詞,臉都白了幾分,急急喊住。
竇夫人轉頭看了丈夫一眼,隻挑了一挑眉,就不再多說。
李元和見父親的目光開始往自己這邊溜,急忙就開口“母親說得極是,觀音婢是個最聰明乖巧的,她若是被今上看了去,一定會被強納入宮的。父親,您平素最常說防微杜漸。咱們可得早做打算,絕不能因為時日尚早,就這樣斷了後手啊!”
這一番話,竟將李淵也說得連連點頭。見狀,李建成不由得對著得意洋洋衝自己扮鬼臉的李元和大皺其眉——這小子越發機靈古怪了!罷罷,也容得他去。
想到這裡,李建成便向父親道“父親,若果然如此,那咱們是得早做打算——畢竟今上的性子,說不定未到江都,就已經傳令長孫兄妹去隨侍船上了。”
見到向來穩重的大兒子也是這般言論,李淵也不由憂心忡忡。他看向竇夫人“夫人以為如何?”
“妾以為兩個孩子說得極是。隻是咱們要救這兩個孩子,卻也得想一想辦法——否則必然落人口實,給了昏……給了皇帝機會,問罪李氏一族。”竇夫人向著丈夫低聲分析“隻是咱們明白這個道理,皇帝自然更加明白。如今我們無論做什麼樣的舉動,去試圖聯係那兩個孩子,都會被皇帝察覺,且橫加乾涉……”
李淵也點頭發愁“是啊,觀音婢那孩子這兩年一發出落得明豔動人,加上長孫弟妹調教得當,最近也頗傳出些名聲來。那王世充向來媚上阿主。此番隨君之側,說不定就要提出來觀音婢這孩子的名兒來……”
“那咱們就乾脆說觀音婢已許配人家了麼!”旁邊,直愣愣一直聽著父母兄長們說話的李元霸突然出聲。
這話一出口,卻換來李淵竇夫人齊搖頭。李建成溫和一笑,李元和則沒好氣地覷這個三弟一眼“怎麼你都沒聽明白的麼?那王世充早就知道觀音婢的名兒了,皇帝又忌諱咱們家,出遊都沒有傳喚咱們李家人侍從……你可動一動腦子想一想罷!就算咱們李家說了觀音婢有婚配,皇帝能信麼?”
“為什麼不信?”
“你說呢!一非親二非故的,人家父母都還沒說呢,憑什麼咱們一個外人去皇帝麵前告說,長孫家的小妹妹已然定了婚配了?這等事情人家父母自己都不知道的嗎?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早說呢?”
李元和又連懟帶嗆地,把李元霸反駁了一頓。這卻把元霸惹急了,當下便道“那……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要是咱們家的話!”
“咱們家就是跟長孫家再好,也沒道理越了人家父母去替人家告訴皇帝,說長孫妹妹已婚配啊!你是不是被錘子砸了頭,昏腦了!”李元和笑他。
這下子,可把李元霸激出了那股子霸王性子——他也不管父親母親在上,也不管長兄在上,就直接跳起來,攥著小小的拳頭,臉紅脖子粗地衝著李元和吼“你才昏頭了!我就說長孫妹子是咱們家的怎麼啦!她從小跟著輔機哥哥來咱們家裡玩那麼多次,憑什麼就不能是個娃娃親了!對!就是跟你!就是跟你是個娃娃親!李元和!長孫妹子就是你的娃娃親!不然你那麼急著趕去救乾嘛!”
這一通搶白嘰哩呱啦地吼出來,卻吼惱了李元和,吼驚了李建成,同時,也吼樂了李淵,吼呆了竇夫人。
李淵大笑拍拍李元霸,剛要說幾句話緩一緩,卻見竇夫人大叫一聲“沒錯!就是這樣!若非是咱家元和,天下還有誰會是觀音婢那孩子的夫君呢!沒錯!他們二人,可不就早早兒定了娃娃親麼!”
一句話,卻吼呆了一屋子的人,更吼得李元和一股子不祥之感湧上心頭“娘……阿娘,您,您這是……為了救人,要賣您親兒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