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文德傳!
長孫慈這番話說出口,鮮於氏和高氏自然是半信半疑,但很快地,她們兩人便全信了——
不過一盞茶的時光,長孫無忌就帶著一個渾身英肅之氣的少年來了。
少年個頭中等,皮膚微黑,但眉目極是精致,隱隱還帶了三分女相。高氏妯娌看著他一路隨著長孫無忌奔入府中的樣子雖然很急,但眉沉目穩,顯然是個有定性的孩子。
於是,心下就先生出幾分喜歡來。
“這是……”雖然猜到了八九分,但該做的麵子活兒還是得做。高士廉不在家,鮮於氏這個內婦,自然也得把這待客引賓一類外院的事一起管起來。
“舅母,這就是我方將與您說的太子身側左千牛備身。钜鹿郡公家的柴公子。”長孫無忌匆匆奔入門來,從早有準備的侍女手中接過白帕,拭了一把汗,氣也不待順平了,就急道“小妹呢?她去哪兒了?”
高氏聞言便瞪他“你有什麼事,便直去行就是。尋你妹妹一個女孩子家做什麼!”
長孫無忌心知母親不悅之因。但迫於無奈,也隻能搖頭道“母親,你有所不知——這一次要想把這事兒辦得妥帖,還得勞您二位與妹妹陪我們一道兒去呢!”
他喘了口氣,又道“剛剛柴兄告訴我們,說是今日午後,唐國公剛帶著世子入了宮,皇帝便暗中命宮中幾大禁衛高手率人,把住了宮中幾處要緊關口,似是防著外臣入內呢!”
鮮於氏立時變色“他這是……要強行扣人?!”
“倒也不至於此。”長孫無忌再搖一搖頭“國公身份貴重,皇帝便是要對他動手,也要考慮下後果。不過國公親友門生眾多,隻怕他這是要防著大家入宮去求情!”
高氏抿了嘴“那我們去,便能幫得上忙?”
“母親舅母放心!我剛剛回來的路上,已做好了打算,業已借文翰之口通知了元和。接下來,母親與舅母隻要帶著妹妹,依計行事,必能幫唐國公府破此大劫!”
長孫無忌輕聲而堅定道。
……
片刻後,高府大門外。
一輛女眷用的青轎馬車停在路邊,車引上還掛著高府的引路燈籠。兩個身形頎長腿腳輕快的青衣小仆匆匆從大門奔出,分彆跳上了馬車首尾,一個拉起韁繩,一個則是取下腳凳放在了馬車邊。
又過一會兒,高氏妯娌帶著長孫慈也正裝而出。三人走到馬車邊,看了眼守在腳凳邊的小仆。小仆低頭對她們行了一禮,高氏妯娌便點點頭,帶著長孫慈上了馬車。
小仆見三人上車,嘴角一勾一笑,關車門,收腳凳,身形輕快地往車尾一跳一坐。
前邊小仆感覺了下車子的震動,立刻便揚鞭策馬“叱!”
馬兒快快地跑了起來。
……
不多時,江都宮門外。
當守門的侍衛攔下馬車時,長孫慈不慌不忙走從馬車裡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來,亮出蕭皇後先前所給的令牌——
那本來是蕭皇後讓她拿著,方便為皇子們遴選皇妃、宮中走動而動的。
見到皇後令牌,侍衛立刻行禮,緊接著接下令牌,快速地命人入內通傳。同時,懷疑的目光也開始在一頭一尾駕車押車的兩個小仆身上遊移起來——特彆是駕車的那個小仆,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呢?
不過那小仆一臉粉白如玉的小娘子模樣,實在是想不起來曾在哪家的車駕上見過。侍衛也不敢大意,隻好命他拿出官府仆役的身牌驗一驗。(注身牌,就是仆役們的身份證。一般都是一塊巴掌大的木牌,上麵寫著是何地何家的哪一房哪一院的仆役。如果是五姓七望類的貴族家庭或者是三公九卿的府中仆役,還必須標明姓名、年齡、序齒也就是家中排行第幾、戶籍地等,再加蓋上所屬州縣的大印。順便說件趣事,因為這種身牌上的大印是朱印,使用較多,印的顏色會消退,所以一般是三個月左右會到官府補蓋一次大印。當地的官府也會趁此機會對於仆役們的各種信息進行一次審查。類似於如今的駕照審查。)
待驗過了小仆的身份,請了高氏妯娌與長孫小娘子以團扇遮麵,確認是三位女眷與兩個小丫頭無誤後,侍衛皺眉將令牌還給他,又要去後麵驗另外一個。
恰巧此時,剛才前往蕭皇後宮中請命的人匆匆奔出來,急道“皇後娘娘有令,著高氏妯娌與長孫小娘子速速入內聽喚不得有誤。”
聽到這句話,侍衛便打消了去驗看後麵小仆身牌的念頭,隻是探頭又看了兩眼那個小仆。
那小仆此時背對著眾侍衛而坐,臉朝著宮燈的方向,一層細細的絨毛,被映得金黃粉紅的,很是好看。
再加上他身量更小,又粉麵朱唇的,怎麼看都不像有事。於是再大手一揮,放行。
高氏一笑不說話,便見那長孫小娘子著身邊小丫頭送出一袋銀粿子給侍衛首領“我家夫人們見幾位將軍辛苦,特彆給將軍們備下了些吃點心的錢。我家小娘子體弱,往後這幾個月,說不得小娘子要往這宮裡常常走動。到時還請幾位多多看顧些兒。既求莫驚擾了彆人,也求莫被什麼給驚擾了。”
小丫頭聲音好聽,說起話兒來也如碎珠濺玉般清脆可人。再加上那袋子銀粿子擱在手裡實在是沉甸甸的,眼見比每年年底宮中賞下的歲錢還多上一倍不止,侍衛們如何不眉開眼笑,於是便恭聲道“夫人們放心,便不提高大人,咱們這些人,多少也都是受過長孫將軍恩惠的。自然省得!”
高氏聽到自己夫君的名頭,一時也是愣了下,接著便也含笑回了禮,依舊是團扇遮麵放下車簾,青衣小仆叱了一聲,馬兒便得得地往大開的宮門裡去了。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宮中給外婦們使用的飲馬處。高氏妯娌帶著女兒與兩個小丫頭下了車,又塞了一袋銀餜子給那守著自己的宮人們,換了片刻自家人說話兒的清靜時光,長孫慈便立刻向著方才趕馬押車的兩個青衣小仆道“柴公子、哥哥,接下來,就全看你們的了!”
那趕馬的小仆抬起頭來,陰著一張臉點點頭——卻正是柴紹。而那個押車的人,自然便是長孫無忌了。
長孫無忌看著柴紹一臉不快,忍不住道“柴公子,你便再是不高興,也稍微節製些兒——彆把你臉上的粉都抖了下來。那咱們此番便要露計了!”
柴紹咬牙切齒地剜了他一眼,恨恨道“長孫無忌……你且等著!這一樁,我非找回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