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
李姨娘的父親是個小文官,小得一輩子都進不了京,眼下又已經亡故,所以李姨娘這邊即使想爭什麼,也沒有人能幫上忙,聽到嵐意這麼說,她又是欣喜,又是惶恐,“王妃若真能這樣照顧之冽,妾身,妾身真是為您萬死不辭。”
“太誇張了。”嵐意笑著將她挽得緊了些,掏心窩子地道,“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姨娘從前明裡暗裡照顧我,現今又這樣記掛我,我當姨娘是第二個母親,之冽自然就是我的親弟弟,為親弟弟做些事,沒什麼的。”
李姨娘連連擺手,“王妃這話妾身不敢當,但是妾身在幾年前的那一天,看到您病著糊塗,哭喊著要娘,真是打心眼兒裡疼,被您帶著哭,掉了好些眼淚,也是從那時候起,妾身就把您當成自己的孩子,王妃不要覺得妾身逾越了才好。”
提及往事,嵐意也覺得心酸,隻是說“不逾越,咱們是一家子,這些都過去了,是不是?”
一路說一路走,嵐意本就帶了些目的,一篇話說下來,正好就走到關押白姨娘的柴房小院外,側耳聽了一會兒,她說“白姨娘這段時間安靜了?”
李姨娘低聲說“早就安靜了,據看守的人說,她鬨著要絕食,送進去的飯菜,動都不肯動,生氣的時候還會把盤子都掀了,這不,餓了兩三天,現在已經沒力氣了,多少也會吃點東西。”
嵐意明白這裡頭的緣故,“嗯”了一聲,問“這件事現在是姨娘在管?”
李姨娘搖頭,“原是妾身管,但從王妃出嫁的那天起,老爺就說不用妾身操心關於她的一切,周遭看守,都換成了常常跟著老爺走動的人,至於她每天幾頓飯,也都是老爺吩咐廚房另做。”
嵐意頷首,“既如此,姨娘也彆想著要摻和這件事才好,她犯了大錯,說出去都有汙咱們裴府的名聲,為了不讓之冽議親困難,你幫著阿爹一起遮掩住這件事才好。”
李姨娘忙道“妾身聽您的。還有件事,和二姑娘有關,妾身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訴王妃,說白了這是娘家的事,妾身也不好隨隨便便拿出來打擾您。”
“說吧,我聽聽,或許不能給姨娘出什麼主意,但至少心裡有個數。”嵐意一邊說話,一邊帶著李姨娘轉身離去。
她沒有那個興致再去白姨娘跟前耀武揚威,該說的話已經說儘,白姨娘之後的人生隻剩下絕望,那蒼耳子,就算每日吃得再少,積少成多,也能夠要她的性命,更何況她養尊處優那麼久,怎麼可能真的這樣一日日絕食或少食下去,早晚有一天忍不住要多用那些飯菜的。
遙遙看一眼,知道仇人在裡麵消磨生命,之後隻需等著死訊傳來,就足夠了。
而李姨娘跟在嵐意身邊,又說起裴妙晴的事,“王妃出嫁那幾日,裴府上下都忙亂,妾身又是頭一次管家,常常顧不到二姑娘,聽丫鬟說,她常常借著買胭脂水粉的理由出門去,妾身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可後來清賬時,發現白姨娘那邊積攢下來的體己,都被掏空了,兩廂聯係到一處,就起了些疑心。”
前麵是一溜鵝卵石路,李姨娘伸出手,和嵐意一起攙扶著走,兩個人如母女一樣親昵,“妾身謹慎慣了,也沒有直接和老爺說,先派了人跟著去看看,原來,二姑娘頻繁出門,都是去了瑛貴妃娘娘母家府上。”
嵐意想了想,“之前在檀隱寺,她很得阮老夫人喜歡,想來是走走她的路子。”
李姨娘道“王妃說的是,如今白瑤卿幫不了她什麼,二姑娘自己要去爭取,妾身非嫡母非生母,也確實不好管她什麼,但就在前日,妾身派去跟著她的小廝回來說,二姑娘進去沒多久,煜王殿下也過去了,大約一個時辰後,煜王殿下先出來,二姑娘沒過多久也出來了,臉上紅紅的,瞧著有些稀奇。妾身想,即便是巧合,也不是什麼好巧合,所以得讓您知道。”
嵐意聽到煜王兩個字,心裡一緊,問道“看清了是煜王,而不是齊王?”
李姨娘道“看清了,煜王和齊王年齡上有差距,小廝能分得清。”
嵐意有些擔憂,慕禾笙與衛長澤新婚燕爾,正是看重情意的時候,若是衛長澤背著她生了什麼彆的心思,慕禾笙得有多難過?
但嵐意不可能直接跑到慕禾笙麵前提醒她,萬一衛長澤是回去探望祖父,而裴妙晴隻是和阮老太太說笑談天,就是嵐意故意鬨得人家夫妻不合了,隻有靜觀其變,才是上策。
“多謝姨娘告知這件事,我有心去直接問問二妹妹,但她素來與我不合,多半也不會說,還請姨娘再多多盯著她吧,若是有彆的情況,請姨娘差人到恭王府說一聲,咱們裴家的女兒若是做出什麼毀名聲的事,對阿爹對之冽,都有影響。”
李姨娘滿口答應,“妾身聽王妃的。原是妾身也不放心她,才會這麼做,現在王妃說妾身做得沒錯,往後更不會鬆懈。”
兩人能說到一起去,就會忘記時間的流逝,等前頭派人來請恭王妃過去用午膳,嵐意還訝然道“這麼快。”
匆匆忙忙趕過去,還未進屋,就聽見裴歸爽快的笑聲,並著幾句誇讚的話,都是說衛長玦懂道理又孝順,看來作為皇子,在裴歸麵前,衛長玦並沒有拿出該有的款兒,眼下嶽丈女婿一家親,當然是給嵐意長臉麵,一邊往裡走,一邊笑道“阿爹有了女婿,就不疼女兒了嗎?”
裴歸看到親閨女來,更是高興,連禮數都不計較,隻是說“女婿女兒,都是我的孩子,當然一起疼,你都嫁人了,還和我這個做父親的撒嬌,當著殿下的麵,不怕被笑話。”
說說笑笑,聲音傳出去很遠,趕著來一同用膳的裴妙晴與裴妙筠都聽見了,兩人對視一眼,裴妙筠先感慨,“還是長姐最得父親喜歡。”
裴妙晴滿不在乎的樣子,“不過是因為她嫁了皇子,若咱們也嫁給皇子,阿爹也會這麼高興。”
姐妹倆進去後見了禮,嵐意麵上沒表露什麼,倒是之後裴之淩和裴之冽到時,她專和裴之冽說了幾句讓對方安心的話。
席麵已經安置好,人齊了就一同上桌,李姨娘沒有資格坐下吃飯,隻在一旁布菜服侍。衛長玦隻這麼幾眼的功夫,就看出來嵐意和裴之冽要好,抱著夫妻一體的心思,除了和裴歸你來我往,衛長玦也有意多和這個幺弟說話。
而他本就是七竅玲瓏的人物,隻要願意,誰同他相處都會很舒服,一頓飯才吃了一半,裴之冽已經對這個姐夫崇拜得無以複加,還特彆回過頭去對李姨娘說“姨娘你聽見了嗎,姐夫說要教我騎射,這馬背上的功夫,我可真是一竅不通。”
李姨娘趕緊道“吃你的,認真聽你姐夫講,這樣的場合,彆和我多說什麼。”
嵐意心疼她太守禮懂事,便看向裴歸,笑著說“阿爹,不如讓姨娘和咱們一起吃吧。長玦,你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衛長玦還沒答話,裴歸皺眉道“又胡鬨了,李姨娘是家中婢子,哪有和殿下同桌吃飯的道理。”
李姨娘也說“是,是,請王妃不要管妾身,妾身照應著您,心裡高興。”
衛長玦笑言,“其實嵐意說的對,我不介意這個,若姨娘是嵐意尊重的人,一起吃飯也熱鬨。”
裴歸卻無論如何都不同意,言說這樣的規矩亙古未有,更教導嵐意不要恃寵生嬌,總之恭王是好恭王,恭王妃卻還不是他心目中的恭王妃。
嵐意被父親嫌棄,氣鼓鼓地瞪了衛長玦一眼,衛長玦覺得又無奈,又十分好笑,看來自己這位嶽丈,確如傳聞裡那樣耿直,若是彆家出了個皇子妃,父親還不知道要怎麼捧著哄著,偏到了裴家,做爹的常常在無意間忘記那些規矩大禮,還是當她自家兒女般教導。
不過這樣也比帶著麵具曲意奉承來得好,衛長玦很喜歡這種氛圍。
嵐意再度看向裴歸,就當開玩笑似的言道“姨娘待我、待府中所有人都很好,家裡若是總沒個主母,恐怕不妥,我倒是覺得,姨娘可堪大任,當然了,這是阿爹的事,女兒不過胡亂說說,又不妥的地方,您就當耳旁風。”
裴歸瞪她,“知道是胡說,還要講出來,我看你是……”說到這裡,忽然看見衛長玦伸出手去,在飯桌上輕輕拍了拍嵐意的手背,看著是在提醒嵐意不能管裴府裡的事,其實直接把裴歸的話攔住了,剩下的就變成,“……我看王妃是被殿下寵壞了,在恭王府裡,說起話來大大咧咧,可不太好。”
衛長玦笑了笑,說“嵐意也是一片好心,還請嶽父不要責怪她。”
“不敢,不敢。”裴歸覺得有些憋悶,但憋悶從何而來,並沒有個頭緒,隻是覺得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好像真的不屬於自個兒了,口中隻能道“殿下懂得王妃的意思,夫妻之間心意相通,我高興得很,高興得很。”